驯养玫瑰(20)
话题闭环,自作聪明的人被拆穿审判。
何序看着昝凡,胸腔里心虚、尴尬、羞耻和对庄和西的歉疚交织着:“你故意的。”
昝凡:“说故意就难听了,别忘了,是你动歪心思在前,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何序:“你可以无视我的微博,甚至举报我。”
昝凡:“有用?以你的聪明,即使我不联系你,你也会想办法来到庄和西身边,我没说错吧?何序,别把自己当好人,你不是,你还急。”
何序仿佛被人戳穿胸膛,一瞬间泄了底气。
关于微博,昝凡说的其实不全对——她没买,是一个生病的女孩子临走前主动交给她的。
她才是真正喜欢庄和西的人,从庄和西出道喜欢到现在,整整十一年。
两个月多前她过世了。
怕账号长时间不用会被注销,就交给了正在四处打听庄和西的消息,正好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掩人耳目的何序。
————
“我的病是五年前一个春天查出来的,去年秋天我去和西姐的生日会见了她,她抱着我,跟我说‘加油,明年见’。”
“她太温柔了,我就还是想见她。”
“今年想见,明年想见,后年想见,每一年都想见。”
“你可以帮我吗?”
“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个账号以后就是你的,你可以发任何你想发的东西,只要那些内容不伤害和西姐。”
————
很显然何序答应了,她不遗余力地在那个账号里发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并成功引起昝凡的注意。
昝凡说的没错,即使她没有主动联系她,她也会在秋天来见庄和西。
今年来,明年来,每年都来。
她会信守承诺。
同时也已经食言而肥。
她没在微博上伤害庄和西,而是当着她的面,让她想躲都没有办法躲。
她可真是坏透了。
庄和西可真是好极了,Rue姐说的那些贬损她的话,她一样都没能成功证实,相反的,有人说她敬业,有人赞她出色,有人受她提携,还有人夸她温柔,亲眼所见之后,她真的蛮好的,所以说,听说还是只能把它当成听说,没人知道那里面几分真几分假。
一整夜没睡的疲倦和眩晕突如其来。
昝凡看着何序越来越白的脸眉心微蹙,说:“何序,我给你开的工资,你绝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拿到,以你的学历、专业,就是熬到退休也不过赚这个工资的零头,我亏待你了吗?我没有,那就不要试图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何序哑口无言,突然爆发的羞耻心让她脸颊一阵阵发烫:“我不推,我只是想辞职了,和西姐那么讨厌我,看见我就腿疼,我留下对她没有好处。”
昝凡:“谁说没好处了?”
何序:“?”
昝凡:“你在,不管和西愿不愿意都要被迫正视过去,这个过程可能痛苦,但正视了,才有可能过去。”
何序恍然大悟:“这才是你说的需要我?”什么培养新人麻烦,什么庄和西还在急速上升期,让她去揭庄和西的伤疤,逼她面对,才是昝凡真正需要的。
昝凡目光轻闪,快得何序丝毫没有抓住,“是。”她说。
那其实可以算是为了庄和西好。
何序试图理解昝凡的做法,但——
“你抬举我了,我一个学材料化学的能做什么。”
“昨天你不就做的很好?”昝凡说:“发带。”
“……”
“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聪明,多坚韧。”
昝凡说:“何序,你能把和西照顾好。”
可能吧。
照顾人她真挺擅长的。
但应该不擅长吸一个好208的血,来养活自己。
何序陷入空白,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声音低下来:“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能把一个停在十三年前的人拉回到现在;我连骑马都不敢,也做不了和西姐的替身。我对您,对和西姐都没有用处。凡姐,您辞退我吧,这个月的工资我会一分不差还回去。”
还得可能很困难。
还完之后可能真没饭吃了。
但怎么都比已知自己的存在对另一个人来说是刺,还执意要往她身边凑好。
真那样做了,她就是有一天真能把钱还完,也会因为良心的谴责日夜难眠。
老把心提在手里活着可难了。
特别难。
是会常常被噩梦惊醒,听到摔东西就能马上预见血的夸张和紧绷。
“凡姐,对不起。”何序说,她后悔了,不想再走捷径了,这种路近是近,但不好走。
何序说完,手伸向门把。
昝凡在她握住之前说:“何序,你是不是忘了签合同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何序拉门的动作顿住。
昝凡复述当时的约定:“我不开口,你不能辞职。”
何序后脑勺炸开细密的刺痛。
昝凡:“或者,你付得起违约金?”
明知故问。
咄咄逼人。
何序手指不自然地抽动,仿佛有冰冷的蜘蛛正顺着手腕慢慢爬进袖口。
昝凡作壁上观,甚至伸手推了那蜘蛛一把:“把庄和西弄生病,再一走了之,何序,你不是这种人。”
何序忽然觉得生气。
怎么就是她把庄和西弄生病了呢?
庄和西本来就有病——揪着过去不放。
昝凡也有病——爱惜自己的艺人就爱惜嘛,做什么一定要捏着别人的软肋,把她也拉下水?
是她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吗?
她不知道。
可也确实疑惑:知错不改,她以后再听见“庄和西”这三个字的时候,会不会下意识地心虚,然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这种心虚除了来自她想抄近路,走一条捷径,还来自另一个人明明踏踏实实,却走到了绝路。
明年,后年,往后那么多年,她连头都抬不起来,还怎么替那个直到离开都念着庄和西的女孩儿来见她。
何序向前倾身,额头抵在车上想,她的心机,要开始自食恶果。
车厢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昝凡单手扶方向盘的从容姿态因为何序的犹豫不决,逐渐变成两手环胸。
何序在沉默被昝凡打破之前,说:“我可以是那种做了坏事就一走了之的人。”
人嘛,道德感太高会很累。
况且她还有一摊子私事要处理,一堆人要在意,实在分身乏术再多照顾一个。
昝凡闻言,目光陡然加深:“OK,我等你的违约金。”
那么高,她得卖多少肾才能还清?
何序攥着疯狂震动的手机下车,往前走了一段,接了一个电话,忽然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透出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昝凡莫名觉得心里一紧,皱起眉,下一秒,蹲着人站起来,脸上挂着笑,走回车边问:“凡姐,工资能再加一万吗?”
昝凡没想到何序会这么说,情绪转变之快也让她诧异,她一时没藏住眼底的鄙夷,心道,不演了。
何序视若无睹,继续笑着:“既然是相互利用,我就也有谈判的权利——我想要更多钱。”
昝凡这辈子最痛恨被人威胁,看着何序冷了声:“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何序笑得眼睛都弯了:“我贪心嘛,我这人很坏的,是个无底洞,永远不会觉得够。”
昝凡绷唇不语,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何序说:“只要您点头,我保证,以后就算是遇到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先一步替和西姐去试试凶险,把她保护好。”
这不是昝凡的初衷。
不过,钱能买通的人,以后也一定可以用钱从她身上买到其他东西;钱能买通的人,就能用钱控制;爱钱的人,最好控制。
昝凡这样想着,和何序对峙几秒后松口:“下午财务会把这个月的一万打到你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