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玫瑰(86)
她是浮在空中自由行走的,而不是陷在泥里,连死都觉得是种向往。
她被这种久违的轻快感一点一点驯服,“主动”真的变成主动,除了给予还要索求,在忘却一切现实困窘的哭泣声和叫喊声里,反复将方偲歇斯底里的那句“你就是不要脸”掀翻在地,然后获得短暂新生。
……
何序最后是晕过去的。
在那之前,她模模糊糊感到自己被人横抱着朝一个很亮的地方走,那个人的脚步很不稳当,但抱得她很紧,她就敢放心地靠着她肩膀,像是找到依靠一样,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交给她。
包括那些在海水缓缓退去,她被搁浅在岸后,立刻变得沉重隐秘的心事。
她被温柔地放进水里,仔细地清理、擦干,再从头到脚抹上好闻的护肤用品。
那些香气一点一点滋润着她。
她还没有完全冷却的身体被拥入一个紧密怀抱,湿润睫毛闪了闪,彻底陷入黑暗。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在安静的沉睡,既不总结前情,也不指导后续,所以何序醒来之后只觉得头疼,闷得快炸开一样的头疼,她从来没体验过宿醉的感觉,太难受了,怎么咬牙都咬不住。
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
何序把头埋进被子里,咬着被子呜呜啊啊乱叫,身体也翻来翻去的,一会儿蜷缩一会儿伸直,很不安生。
不经意碰到旁边一片即将消失的温热,何序动作定格,脑中陷入空白。几秒后,她被子上不会有,但庄和西身上时常携带的香气钻入鼻腔,流入肺腑。
何序一个激灵坐起来,终于发现自己人在庄和西房间,盖着她的被子,睡在她的床上。
同样的醒来,同样的画面,一切却和初一那天早晨截然不同。那天她睡衣整齐,今天浑身赤裸;那天身上全是退烧后的肌肉酸软,今天是被人拆了重组的关节滞涩。
……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和深处酸胀微疼的异样也都在清晰地告诉她,昨晚发生过什么。
她僵直了目光,脉搏在颈侧狂跳,周围颠倒摇晃的世界迅速将她覆盖掩埋。她无意识在床单上抓了一把,像是抓住了残留在那上面的某段记忆——有人的身体紧密嵌合着她的身体,柳枝一样在只有台灯微亮的房间里摇摆。她的影子被投在墙壁上,口耑息和呻口今持续传入她的耳中。
何序回忆着那一幕,片刻,狂跳的脉搏随着记忆的回笼一点一点沉寂下来。她提了提僵硬的嘴角,笑着想:
呀——
和西姐没介意呀,好像还挺喜欢的,不然不会从客厅到卧室一直拉着她做,不会那么温柔地给她洗澡,不会洗着洗着又跑进她身体里,把她弄得又是咬她虎口又是抓她手臂。
她喜欢就行了,那个年纪的女人好像是需要一个性伴侣来解决临时需求。
她都看到垃圾桶里的内裤了。
难怪要扔,湿漉漉的,穿着多难受;昨晚脱下之后,灯亮了多久她就叫了多久,只有快乐。
好嘛好嘛,她这回是真把和西姐照顾好了,也算信守承诺;和西姐喜欢,她继续留在她身边工作赚钱也就不成问题。
至于她自己么……
哈。
以前和她发生冲突,被她禁锢在沙发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丑,不太能做到为了钱心甘情愿和谁上床,她害怕一直走岔路,一直走,有一天会走到万劫不复。
现在呀,她想明白了:
反正没有别的地方能去,这里能吃能睡;反正要一直赚钱,这里事情少工资高;
反正已经被她的故事困住,不止不能让她变成下一个方偲,还必须要看到她为妈妈拿一个奖;
反正用扒开自己的伤疤安慰她的好,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馈;
反正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好;
反正和她发生关系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反正她早就在自己胸口听到了良心变质的声音;
反正昨天晚上是她先开始的,也是她主动的;
反正她知道:人嘛,道德感太高会很累。
那偶尔“不要脸”就非常情有可原是不是?
这样挺好。
一举多得。
挺好的。
除了偶尔得不到或者不想要又不得不承受的煎熬,其他时候都很舒服,她还可以大声哭大声叫,在那个漫长的过程忘记所有。
然后整个人都是轻的,烟花在眼前炸了一片又一片,美得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拥有这么轻松纯粹的一天。
喜欢呀。
她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就是喜欢。
何序佝偻的身体和扬起的嘴角定格几秒,毫无征兆压下来,额头抵着被子一动不动。
第33章
蒙蒙细雨飘在窗外, 风一吹簌簌撞上玻璃。
现在刚过上午八点,因为担心动静太大吵醒何序,选择在健身结束之后过去她房间洗澡的庄和西擦着头发进来。
看到陷在松软被子里的脑袋, 庄和西懒怠的目光迅速浮起笑意。她把毛巾拉下来挂在脖子里, 脚步拖沓地朝床边走。
床上乱得一塌糊涂——床单皱巴拉扯,被子翻卷坠地,床头原本两个枕头,一个现在跌在床下只露一角,一个斜着放在中央,应该沾上了两个人的味道。
一向爱干净,床品每天都要更换的庄和西看着这幕,忽然觉得乱了才是生活,乱才让人心情愉悦。
笑意快速蔓延到嘴角。
庄和西走到床边俯视满床的狼藉, 记忆对应每一处特殊的褶皱。她昨晚第一次知道有人的酒品奇差无比, 睡觉既要四肢摊开占据最大的空间,又要臂弯有东西抱, 腿间有东西夹,还要脸有地方埋,头有地方拱, 嘴有地方贴。
不愧是满身动物属性的:网上的狗,现实的猫, 出生时又带了点兔子的活跃, 多属性的叠加让她闹腾起来一个顶仨。
庄和西侧身在床边坐下,和逗小动物一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拨何序乱糟糟的头发。
“醒了。”
“……嗯。”
“那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庄和西手指后移动轻抚何序光滑纤细的脊背,感受着她的颤抖:“不好意思?”
何序双手抓紧,声音闷在被子里:“嗯……”
庄和西:“把头抬起来就好意思了。”
何序手反而在被子上抓紧, 一副拒不相信的模样。
庄和西眉毛轻挑,收回手拍了拍何序后脑勺:“才做过就不听话了?我掂量掂量,一晚上长了几斤胆子。”
庄和西把毛巾扔在床尾凳上,微微侧身,手贴着被子往里摩挲。成功碰到何序的“胆子”之前,何序惊慌失措地坐起来,双手紧按住庄和西手腕。
现在是受惊跳墙的兔子。
庄和西另一手起来,慢放似的把垂在身前的长发拨到身后。
她身上就空了,从上到下一.丝不挂。
何序视线猝不及防撞过去,所有的感官世界都是洁白的,点缀着清晰可数的两点粉色和无数不能预估的红印,那个世界没有引信和火柴,直接在她瞳孔里爆炸。她怔在原地,刚刚一头栽在棉被上时,突然在脑子里滋生的迷茫消失殆尽,只剩既定现实。
她和道德感、羞耻感三方辩论,最后心平气和地接受给“骗子”这个身份再贴一个标签:不要脸。
轻飘飘的。
以和西姐的身份,这事儿就是做到最后也肯定不会有谁知道。
那她担心什么,迷茫什么呢。
就算以后她不小心走了狗屎运,真喜欢上一个人,只要她不说,谁知道她过去是什么样子?
她现在的演技可是进步飞快,冯宵都夸。
再说了,和西姐这么好看的女人,流浪猫都想坐一坐她的脚,何况人,现在是她赚到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
何序怔愣地思考,思绪捋顺那秒忽然庆幸爸妈把她生得乐观又开朗,她现在就只能感觉到女人成熟漂亮的身体带来的巨大视觉冲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庄和西望着何序脖子里满溢的血气,那只差点摸到她的手抬起来,摩挲着她锁骨上的吻痕:“现在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