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68)

    “没事，只是想叫叫你。”柳千寻双目微闭，抱着秦君岚的双手更紧了。
    此刻她心里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喜悦中带着酸涩，愧疚中还有一丝不忍。她一面做着背叛秦君岚的事，一面接受她的温柔和感情，这算什么呢？她真的会成为冀国遗害千年的红颜祸水，会成为秦君岚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吧。
    柳千寻有些害怕，害怕那一天到来，怕有天事情会失控到自己无法掌握的地步。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想加快进程，早日完成任务撤退，否则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因为秦君岚的真情而心软。
    “傻瓜~”秦君岚怜惜地轻抚她，像呵护这世上的至宝，指尖滑过的每一处都小心翼翼。这世间唯有柳千寻，才能触发心底最深的柔软，亦能让她暂时放下所有，归于平静。
    有时候她很想任性而为一次，投入柳千寻怀中，与她执手相看晚霞，晨起共赏朝阳，偶尔那么昏庸一次，是不是也无伤大雅？可她终究只是闪过念头而已，肩上的重则，国家的兴衰，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不容许她只沉浸在儿女情长中。
    她一直以为，感情是可控的。
    “我还有奏折要批阅，先回御书房了，寻儿，明日再来看你。”秦君岚忍着心中不舍，用理智驱使自己离去。
    “恭送皇上。”
    踏着月色，秦君岚没有留宿，而是稍待片刻便离开了。柳千寻心绪复杂，接进宫中，却不让她侍寝，秦君岚到底意欲何为？柳千寻目送她离开的身影，悠长飘渺，总觉得与她之间还隔着一条长河，何时两人之间能够架起一座桥梁。
    完全信任到没有阻隔，秦君岚才会碰她吧。她捋起袖口，守宫砂深深烙在手臂上，只是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62.一波又起
    叶冥按柳千寻吩咐, 将消息藏于御花园的桂树之下，并暗中观察来往之人，见谁来取这消息, 但却一直没有动静。
    柳千寻假借散步之名，亦是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接近，也无异常。
    “楼主，鬼眼是不是知道我们在探他身份, 所以故意不来取。”叶冥消息已经放出两天了, 依然没传递出去。
    “稍安勿躁，再等等。”柳千寻淡然转身，却见亦子泉迎面走来。今日他看起来精神尚佳，比起那天刚出狱时的阴沉, 似乎多了一丝阳光之气。
    他似乎是特地奔着柳千寻而来, 挂着腼腆的笑意, 向柳千寻俯身行礼, “拜见郡主。”
    “亦大人不必多礼。”
    亦子泉抬眼, 有些无所适从，又像是紧张，见到柳千寻舌头便开始打结, 原本练习了好久的言语, 一句都说不出口，反而把自己脸憋得通红。
    “郡主....你.....刚刚入宫, 诸多地方还....还不熟悉吧。”简单的一句寒暄之言, 竟让他变得口吃了。
    “亦大人, 你是口吃吗？”木槿忍不住笑了出来，柳千寻瞪了她一眼，“不得无礼。”
    “啊？我，我不是..不吃....”
    “不吃？”
    “哦不是口吃？”亦子泉连连摆手，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忍不住地抓耳挠腮起来，不知所措。
    “亦大人有事吗？无事我先告退了。”柳千寻并不想理会他，他这样炙热的眼神和表现，柳千寻见得太多了，曾经在夙鸢楼没少见这类男子。
    世上男人多如此，觊觎她的美貌，总想诉说情深意浓，不过是肤浅之识而已，她以为亦子泉也是这样的人。
    “我没....没什么事情，只是想来看看郡主而已。”亦子泉的脸已经涨红，想要从容与她攀谈，却像个傻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宫廷人多口杂，愿大人之言不要引来误会才好。”
    说完柳千寻正想离开，却见白若溪风风火火地赶来，怒气冲冲。她以为是叶冥惹了这位大小姐，转头看向她，叶冥连连摆手叫冤，“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我？”柳千寻随口说了一句，却叫叶冥哭笑不得，楼主竟然会跟她开玩笑了。以前她可是一座冰山，从不会多说一句其他之言。
    “亦子泉！！”白若溪直奔亦子泉而去，她二话不说上前揪住亦子泉领口，“你在太后跟前说什么了？”
    “什么？小郡主，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亦子泉还不知发生何事。
    “你还装傻？你刚放出来就在太后面前乱说话。”白若溪气得直跺脚，平时她是与亦子泉交好，但她只是觉得亦子泉总能发现好玩的东西，不但会动手雕刻绘画，还能发明一些她没见过的新鲜物品。
    但没想到，两人的走近引起了太后的误会。
    “你先松开我，我真的没说什么，溪儿，你到底怎么了？”亦子泉熟络地直呼其名，白若溪慢慢松开手，才发现叶冥也在。
    她灵机一动，瞬间冷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亦子泉依然是一脸无辜。
    “你还装傻，要不是你乱说话，太后怎会想把我许配给你？”白若溪气红了脸，说此话时还不忘瞟向叶冥，不知她是何心情，会不会吃醋呢？会不会有点在意？她说出这句话不介意别人反应，却很想知道叶冥的心情。
    “什么？？”
    此言一出，不止亦子泉大惊，柳千寻亦是意外，叶冥心里更加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被什么重击到了心脏之处，莫名抽痛起来。她虽强压情绪，那轻抿唇口和紧握的双拳，还是难以遮掩。
    “想来太后一定觉得亦大人与小郡主十分般配，予以赐婚之意。”柳千寻淡淡言之。
    “不是的！”白若溪与亦子泉几乎是异口同声回答，一个看向柳千寻，一个撇向叶冥，极力地想要解释此事只是一个误会。
    “都怪你！”白若溪狠狠锤向亦子泉，“你是不是在太后跟前说什么引起她误会的话了？”
    “我没有啊，我只是...”亦子泉努力回想着，忽然记起什么，“太后是有说我到当婚之龄了，要给我选亲，来为族人冲喜，我当时回答说自己有意中人了，许是这句话引起了她的误会。”
    “你有意中人了？我怎么不知道。”白若溪瞟向他，顿时八卦之心顿起。
    “我...”亦子泉眼神闪躲游离，偷偷撇向柳千寻，连与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第一次怦然心动，他竟这么怂了，只怪柳千寻生得清新脱俗，他总觉得她美如仙，而自己平凡得如一粒石土，低微到尘埃里。
    “我去找太后。”亦子泉匆匆离去，他不能允许这样的误会生出，耽误白若溪一生，也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你快去跟太后说清楚，本郡主才不要嫁你，哼！”白若溪惶惑间看向叶冥 ，她一言不发，与平日并无异常。
    她就这么不在乎自己是否嫁人？白若溪忽然惆怅起来，凝望着叶冥，叶冥亦是不语。两人像斗气一般，谁也不搭理谁。
    “叶冥。”柳千寻轻唤，叶冥未曾察觉。
    “叶冥？”她又叫了一声，叶冥终于回过神来，“嗯？”
    “你陪陪小郡主，我去看看皇上。”柳千寻把时间留给二人，她开口叶冥也不敢不从，毕竟她的命令还暗含着，叶冥要随时观察疑似鬼眼的人，是否会来取消息。
    她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任务而已。
    进宫这些天，柳千寻尚未踏足过凤鸾殿，秦君岚一天之中偶见空闲才会来看她。只要一天不涉足那里，便没有机会拿到布兵图。既然她已经开口说自己可以主动去寻她，就该主动出击一次，毕竟过于被动，只会耽误更多时间。
    御花园风景独秀，与宫廷相通，穿过四座门廊便可抵达凤鸾宫。凤鸾宫巍峨宏伟，金碧之上，飞龙环绕，龙身蜿蜒而上，势有冲天之势。御书阁位于凤鸾宫东侧偏殿，三室联厅，一室便是御书房，秦君岚常待之地。
    元熙见柳千寻忽然至此，忙迎了上来，“皇上交代过，郡主来了无需通传，请随奴婢进来。”
    “有劳。”
    御书房散发着桂花的幽香，穿过正门，绕过一座回廊才来到御书房内。秦君岚正专注批阅奏折，云瑾在一旁手持羽扇为她纳凉。秦君岚全神贯注批文，或许并未发现云瑾正在做着宫女之事，而云瑾藏于眉眼间隐隐笑意，从未褪去，连额头沁出汗珠，都未曾发现。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秦君岚身上，哪怕柳千寻已走到门口，她也未曾发觉。与云瑾接触这几次，她从未见云瑾这样失神过。凝望秦君岚的双眸只有无限柔情，此刻，她的世界里此刻除了秦君岚没有任何人。
    好一个贤王妃，原来钟情之人竟然是皇上。
    柳千寻终于明白了，她没有看清云瑾的地方，是她伪装真心的外衣。一代贤妃，藏着这样一份小心翼翼的深情，在这冷漠的宫廷坚守自己一份心，这需要多大的包容与隐忍，才能做到如此？
    云瑾，你何苦如此呢？
    “皇上，郡主来了。”元熙向秦君岚汇报。
    秦君岚抬眼见是柳千寻，心中一阵窃喜，她忙放下笔，从龙案走下。
    “寻儿，你怎么来了？”秦君岚满眼喜悦，见面便牵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所有的疲惫一洗而空，烦扰也顷刻退散，看到她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想来看看你。”柳千寻见秦君岚忽视了云瑾，她主动向云瑾行礼，“瑾儿姐姐也在。”
    “既然妹妹来了，那瑾儿先去风清宫请安了，让皇姐带你四处看看。”云瑾嘴角挂起浅浅笑意，这种苦笑在柳千寻看来都是无力的，心中的酸涩又有谁能明了？
    云瑾言毕想要离去，不愿目及秦君岚与柳千寻之间的亲密之状，权当她怯弱吧，她从来都没有正视的勇气，只能逃开。
    “姐姐~”柳千寻转身，从袖口取出丝帕，为云瑾轻点额间，“你出汗了。”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云瑾接过丝帕，抬眸对上柳千寻深不可测的眼底，这忽然而来的亲密举动，让她十分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