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主(154)

    只不过——每一次都是恰好擦肩而过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宗鹤开始全身颤抖。
    在第一千五百次尝试失败的时候，宗鹤尝试着想要发出声音。
    “你为什么要救我？”
    很显然，对于宗鹤来说，诺恩斯的一切都是谜团。他不了解这个神，也不知晓他的过去，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他。
    一切都是在宗鹤不知道的地方，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有一个神明，为了他，曾经走过一千多个平行世界，就是为了赶在他死亡之前，挣脱命运的桎梏。
    可是宗鹤发不出声音，因为这里并不是任何平行世界，也不是某一个未曾到达的时间线，不过就是储存在命运之轮里的记忆罢了。
    他所观看的现在，全部都是那位神明经历的过去。
    终于，第两千七百二十五次的命运逆转，诺恩斯赶到了。
    他赶在那位人类首领咽气前的一秒钟降临，手指轻轻拂过他凌乱的发顶，烙下一个浅浅的亲吻。
    “可以休息了。”
    神明怀里的人类首领早就因为失血过多濒死没有了任何知觉，但是在一片静寂，他依旧感觉到似乎是有一片羽毛从自己额头上轻轻扫过。
    ——这就是天堂吗？
    宗鹤想起他死前最后一个记得的瞬间，他以为那羽毛的触感是天使降临后洒下的福音，没想到事实却是死神最怜惜珍视的亲吻。
    因为时间暂停，人类首领即将要到来的死亡被无限拉长。
    诺恩斯小心翼翼的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的额心一点，便是有一道金色的球体从指尖之下慢悠悠的飘出。
    那是灵魂。
    没有死去的人才有灵魂，而在人类死去的一瞬间，灵魂就会消散。即使是死神也无法违背这个核心法则。
    死亡与命运之神将这个灵魂抽取出来的瞬间，宗鹤能够看到，那一截命运纺线也悄然往他的心脏更加逼近了一步。
    但是神明却没有停下的动作。
    他修长的指尖一划，忽然将空间打开，将那个金色的灵魂小球送到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
    在那个平行世界里，一切都还未曾发生，所有的悲剧都没有降临，人类还待在自己的领地里耀武扬威。
    做完这一切之后，丝丝缕缕的神血从诺恩斯的嘴角划下，那一根命运的纺线毫不犹豫的刺穿了诺恩斯的心脏。
    知道了，宗鹤什么都知道了，一切都近乎于恍然大悟。
    为什么他一开始塔罗牌上死神的卡面就被填满，为什么他看着诺恩斯的时候总觉得有灵魂深处的战栗感。
    因为宗鹤已经死过了千千万万遍，每一次都是那个必然的结局。
    可是，却有一个神明，愿意为这样的他，在无数个平行空间里，同命运法则注定的时间赛跑。
    同样，千千万万次。
    最后，神明终于找到了他唯一的珍宝，在地狱的入口截下，悄悄的亲了一口，然后将他送去了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你，千千万万遍。
    ——本章内容提要出自《追风筝的人》卡勒德•胡赛尼
chapter 122
    所有的画面支零破碎, 宗鹤终于将所有一切都串通了起来。
    原来，原来这个世界重生的他，是有一位神明悄悄奔波了两千七百二十五次，在亿万平行空间里所找到的, 唯一的奇迹。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认知让宗鹤有些失语，甚至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这个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命运之轮的轮/盘悄无声息的从虚空浮现而出, 浅浅的印记在背后转动着, 从最后面的狮身人面像印记转到了另一个宗鹤看不懂的符号。
    面前的景象再一次旋转。
    神殿的苍穹高高望不见底, 一眼望去皆是星体在黑暗宇宙发出的神秘光辉，映照在神殿的墙壁上, 深深浅浅看不透彻。
    这里宗鹤同样来过, 命运与死亡的神殿，据说位于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却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依然是没有实体。于是宗鹤便知道了，他现在依然还位于命运之轮贮藏的记忆之, 没有挣脱出来。
    在宗鹤思忖的时候，他的视线也随着虚空落到了神殿之上。
    在神殿尽头的王座上，身披黑袍的神明静静的端坐在那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宗鹤总感觉这个诺恩斯身上有着无数的违和感。
    神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神色像是雪山之巅最冷的那一点雪，说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也不为过。
    而且诺恩斯的身后也没有宗鹤记忆的命运纺线存在。
    等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好像过了很多很多年, 又像是只轻轻一眨眼，神明的眼睛终于泛起了一点点波澜。
    命运之轮从诺恩斯的身周缓缓升起。
    宗鹤这才第一次看到这个伴生神器的模样。
    圆形的间裹着缓缓流淌的虚空，折射出近乎混沌的颜色。
    【唯一一个打破命运之人已经出现，陛下】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人说话，宗鹤好像依旧感受到了这件神器的思维在空荡荡的神殿回响，冷漠而没有机智。
    神器是不会诞生出神智的，但是他们却是主人最忠诚的奴仆。
    “嗯。”
    神明轻轻应了一声，瞳孔里似乎有光年变幻。
    身为司掌命运的神明，诺恩斯可以十分轻易的看到未来。所以他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目光便穿透了所有命运的层叠，看透到了那唯一的可能性。
    “的确有一个变数。”
    命运神的目光停住了，落在了某个时空坐标的某一个点上。
    那里有一个金色的灵魂，像是磁石和铁石般吸引着神明的目光。
    诺恩斯的神职里面有死亡的部分，所以他能够看透所有人的灵魂。
    死神看过很多很多灵魂，有满是污浊混沌的，也有善良之人的纯白，还有穷尽一生也没有摸透自己到底是如何的灰色灵魂。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灵魂，会像这个灵魂一样，拥有如此璀璨的金色。
    自从神明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之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把这个灵魂的命运轨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从小小的婴儿出生，到一个人冷漠的行走在街道之上，或者是拿着书靠在黑暗的走廊上暗自诵读，在新纪元开启后拿起了长剑，从黑暗的地下城冲出来，指挥人类，遭遇背叛......最后被钉在城墙之上，颓然注视着种族的消亡，至死都未能闭合双眼。
    其实每个人在每个平行世界线的命运都不一定是相同的。一个细小思维差别和改变就会造成天差地别的不同，其枢的任务甚至还会扭转世界的走向。
    只有宗鹤。他的命运线十分单调，前面不管如何努力，都会折陨在最后那场战役。
    诺恩斯却头一次觉得那血液的颜色，着实是刺眼了些。
    终究是有一颗石子敲落在了神明的心田。
    又是过了很久很久，诺恩斯终于动了。
    身披黑袍的神明从神座之上站起，卷在身后的袍角顺着他的动作从身周划下，悄无声息的顺着黑雾一起延展。
    他打算将那个灵魂珍藏起来。没有情绪和感情的神明第一次生出了这样的思维和渴望。
    几乎是在诺恩斯站起来的瞬间，所有的命运线俱是一震。
    从神明的脚下开始，命运开始了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