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柏将衣服整理好后，看到弹幕上的“扫墓”二字, 默不作声。
　　顾青柏侧头看了看窗外, 外头阴云密布, 天低沉到像是吻上地面。现在季淮应该是在墓园中和自己的妈妈说话吧。
　　他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季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激将法对我没用。”
　　季老爷子咬牙又拍了一下桌面，这下子一个字没说出来。
　　商谈的时间到了, 参会人员进入会议室，开始就项目进行交谈。
　　这个项目之前就在接洽, 季家比较看重, 但是顾家态度并不明朗, 所以现在顾家的态度为主。
　　顾青柏商业上还没有入门，但是弹幕在线教学。
　　因为很重要，所以弹幕安静了不少，看着几个相关行业的大佬在线教学，带飞主播。
　　季老爷子一开始是得意洋洋，结果越谈头上的汗珠越多。
　　季氏的负责人员也汗颜。
　　原以为就是个毛头小子，被从小看护长大的花瓶，却没想到……
　　顾青柏看着对面的季老爷子脸色不能说是铁青，而是发黑了。
　　可能需要几粒救心丸。
　　顾青柏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开口询问：“怎么样？顾氏的条件你还满意吗？”
　　季老爷子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得很！”
　　【匿名】：之前并不了解季家的资金流情况，看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资金链出小问题了，难怪季淮看重这个项目。
　　不是短缺，而是被另外一个大项目拖住，估计是很赚钱的项目，只要熬过一波，肯定会大回血。
　　但如果一直卡下去，季氏的资产就要缩水了。
　　【匿名】：这个项目对季淮同样很重要啊。
　　【匿名】：楼上的意思是放水？
　　【匿名】：主播不能卡死，但是把合作条件限制一下，别被人带进套，要我说，就季氏的烂摊子，内部斗争，外部看衰，季淮都能稳住季氏集团的声誉十多年，估计黑手段不少，他就算不对顾家下套，但不代表他的行为不会对顾家有损伤。
　　【匿名】：别忘了，原着中季淮在顾夫人一出国，就立马出手，直接踩到了顾家头上，这么大的动作，他背后谋划了多久谁又知道？
　　【匿名】：楼上字多，我跟你走吧。
　　最后合同签订的时候，季老爷子手指都在发抖，战战兢兢地在合同上签字。
　　该死的，一定要对顾青柏下手，只要这个大少爷，他就是季淮的保护！
　　季老爷子低着头签字，眼神凶狠，闪过的毒辣叫人心寒。
　　季家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除开助理。
　　离开会议室之前，助理停住脚步，对顾青柏伸出手，说：“顾总……谢谢！”
　　第一次看到助理用正经脸说正经话，顾青柏居然有几分心有余悸，和他握手。
　　助理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
　　季淮在一片阴沉中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天上下起了朦胧细雨。
　　雨滴从发尖低落，顺着脸颊、喉结、打湿了衣服，滑入肌肤中。
　　天色晚了。
　　墓碑上的女人模样温婉，带着淡淡的笑意。
　　墓碑前的摆放着的黄色菊花在雨水的滋润下，显得越发活泼鲜艳。
　　季淮伸出手缓缓触碰那张相片。
　　“我很想你……”
　　以往每年他来这里的心情总是无比沉重，落在自己肩头的担子太重了。
　　可今年他的心中却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我被一个人喜欢上了，我应该不喜欢他……但却觉得，”季淮迟疑了很久，缓缓吐出三个字，“……很快乐。”
　　但是……
　　季淮忽然冷笑起来，像是在自嘲：“我骗了他，傻子……”
　　季淮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沉稳而轻，转头一看。
　　顾青柏撑着一把黑伞，另外一只手捧着一束鲜花，又拿了一把伞，于细雨朦胧中走过来，似乎也吃了一惊。躲开眼神。
　　季淮瞳孔一缩。
　　他怎么会来？
　　顾青柏心道天色黑了，又下雨了，不知道季淮走了没有，所以才问过系统反派位置，过来看看。
　　没想到他还在。
　　顾青柏递过去另外一把伞，见人没接，撇开眼睛心虚地解释：“我问了你助理，别怪他。”
　　季淮拿过那把伞，却没打开。
　　顾青柏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季淮垂眸看着他弯腰时，纤细的腰线被布料勾勒出来，雨水从伞遮挡不到的地方滴落到上面。
　　——助理并不知道墓园所在的位置。
　　顾青柏直起身子，忽然被人伸手用力地抱住，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季淮身上湿透了，连带着将顾青柏的衣服也给打湿，雨水润了衬衫，黏糊糊地舔在肌肤上。
　　季淮手臂用力，恨不得将他揉到身体中去，哑声说：“顾青柏，你……”
　　千万别喜欢我了……


第34章 34
　　顾青柏被人猛地揽入怀中, 手中的伞差点落地, 脚步一个踉跄。
　　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说：“季……”
　　但话说到嘴边又给打住了。
　　季淮揽着自己, 弯腰趴在自己的肩头，身子却在细微的颤抖, 这个人……一定很难过吧。
　　顾青柏默默地将伞撑过一点, 遮住两个人。
　　季淮很用力，臂弯紧紧地拥抱着他，逼得怀中的人不由得向后略微弯着腰肢。
　　在空中飘飘扬扬的细雨被伞面阻挡, 季淮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冷, 从指尖顺着经脉一路蔓延到心脏里头。
　　而怀中的人却温暖异常，像是在空中跳动的火苗, 让他疯狂地想要靠近，将其拥有。
　　季淮眯起眼睛，他鼻翼间能嗅到一股子淡淡的气息，不是香水, 很寡淡，也许是顾家的佣人每天给他衣服上熏的香。
　　像是阳光晒过花瓣的味道。
　　安静的墓园之中，阴沉诡谲的天气,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发霉发潮的腥味, 身形高大的男人紧紧拥抱着怀中人，却像是轻拥着一朵花。
　　季淮想, 这是一朵在温室中长大的花。
　　这人是从小被宠爱长大的豪门大少爷, 是被顾夫人宠到大的宝贝, 是身上被一笔一画勾勒出精致图案的釉白瓷器。
　　顾夫人说他季淮不配接近顾青柏。
　　连当朋友都不配。
　　季淮抬起头却没放开人，他眯起眼睛，呼吸炙热，是呀，自己是不配，藏在背地里头的算计只要存在一天，自己就拥有无法跳出去。
　　甚至……已经无法摆脱了。
　　他没有回头路了。
　　他对顾青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算计。
　　难以启齿。
　　自从来到季家，自从听到顾青柏的名字和他身份之后，他艳羡了十几年。
　　这个风光无限的人，终究是可望不可即。
　　四周渐渐暗沉下来，季淮缓缓放开了人。
　　顾青柏抬高了手，撑着伞，阻挡了从天空中飘荡下来的雨。
　　别再淋湿了……
　　本来就天色昏暗，如今在伞下，光线更加暗淡。
　　顾青柏也更加看不清季淮的表情，模糊，像是融进了夜色中一般。
　　顾青柏垂眸，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人身上的难受。
　　一个人在墓园中待了一天，季淮到底在想什么呢？
　　“季淮……”顾青柏深吸一口气，小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等面前的男人动了一下，抬起头望向自己时，顾青柏缓缓说：“季老爷子那边，我一定会帮你！”
　　既然季淮是被自己母亲的骨灰绊住脚步，那么顾青柏就打算去原文中找找蛛丝马迹。
　　如果能找到骨灰的藏匿位置再好不过了！
　　季淮听着顾青柏言语中的喜悦，心绪难定。
　　他最后嗯了一声，打破了安静。
　　只是回答的意味不明。
　　*
　　季淮扫墓之后，回到了季家老宅子。
　　季老爷子在等着他。
　　对方坐在沙发上，本想呵斥一下季淮的不听训，开始一想到今天的日子以及季淮的眼神，默默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