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无所不知(189)

　他生来便游走于刀光剑影与华丽术法之中，生命的前半段都在潜心修炼钻研，旁人觉得他无趣，他倒并不觉得无聊。
　　只是偶然间瞥见其他人成双成对的时候，难免有那么一瞬间会想着……未来是什么样的。
　　这一日，注定是个特殊的日子。
　　漠云仙在剑法上有所突破，顿悟中一剑竟是划开了空间，空间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混沌，他凑近想要一看，却在无意中跌落入了混沌之中。
　　混沌是一切存在的起源，其中不分昼夜、没有方向，只有无穷无尽黑暗和最原始的力量游荡于其中。
　　混沌之力暴虐而混乱，漠云仙轻轻拧眉，他实力在古仙中算是顶尖层次的，勉强支撑起力量抵挡片刻，但之前划开的空间裂隙却早已愈合，不见了踪影。
　　他举起长剑，试图再次划开空间，结果力量刚一凝起，就被一片混沌搅和成了一锅浆糊。
　　无法离开混沌，就意味着当他的力量耗尽后，就会被混沌撕成碎片，化作其中的养料——漠云仙并没有太多慌乱或紧张的情绪，他只是平静地收了长剑，环顾四周。
　　他好像感觉到了一缕光。
　　混沌之中不应该有光芒的存在，但那一缕光却实实在在地从某个方位照射了过来。
　　漠云仙顺着光芒所在走去，在这个地方，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只觉得当体内的力量消耗到原来的一半时，眼前突然出现了……
　　一本书？
　　他还没有看清，这本出现在混沌中的书却突然像一个炮弹一样砸了过来，直中他的脑门，大脑被一个锤子敲中一样，耳朵里都出现了回音。
　　漠云仙眼前一黑，身形猛然间被撞得后退了不知道多远，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人居然已经出了混沌，周围是他刚刚划出空间裂隙的地方——
　　一个朴素的山洞，算是他的洞府。
　　周围的一切几乎都没有变化，连他之前留在地面上的剑痕都未落上一点灰尘，若是从时间上看，他才离开不过片刻而已。
　　刚才的那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境。
　　漠云仙在原地站定片刻，最终还是将这件事情压在心底。
　　他平整了一下洞府前面满地乱七八糟的剑痕，如同往常一样回屋歇息。
　　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本纯白色的书蹦蹦跳跳地在书桌上滚来滚去，甚至还试图用书页夹起毛笔，结果差一点自己一封面扎进了砚台之中。
　　察觉到他进来后，那本书唰的一下把自己放平，摊在了桌上，假装一本普普通通的书。
　　漠云仙：“……”
　　漠云仙面色不改，指尖却悄悄地掐了一把手心，确认自己并不是在梦境之中。
　　他平静地走进屋内，就当真没看到这本书欢脱的样子，路过书桌时，这本书的封面还悄悄地抬起了一点，像是在偷看一样。
　　这是一本好奇心非常重的书。
　　混沌之中出现有形之物，本就是一件极其特殊的事情，漠云仙对除战斗之外的事情都不太了解，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这或许是传闻中集合了万千世界知识的刹然书。
　　万千世界知识的集合？
　　漠云仙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这本刹然书怎么看都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漠云仙洞府内的书桌上摆了几根毛笔和几张从最开始就是空白的纸，他几乎没有碰过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只是作为一个装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为书画类用品，刹然书对这些东西似乎格外好奇。
　　它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漠云仙出门的时候，飘到毛笔架上，用封面角戳戳这根拨拨那根，有时候还会悄悄地试图夹起一根，在半空中美滋滋地比划一番。
　　有一次，它还胆大包天地沾了点墨水，在桌上那张空白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纸上留了一团大大的墨点。
　　这一切，都被漠云仙看在眼里。
　　仙界的有灵之物并不罕见，他有个稍微熟悉点的友人，天天跟他炫耀自己仙器里的器灵多么多么可爱，漠云仙向来是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出，但听得多了，还是会留下点印象。
　　他想，如果说可爱的话，这本书应该更可爱。
　　漠云仙近乎上千年没有变过的规律作息，终于是因为一本书而改变了。
　　这本书就跟那些初生的仙兽崽子一样，最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等熟悉了之后，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某一次，刹然书打翻了砚台自己栽进墨水中洗了个澡，然后被洞府主人漠云仙无奈地拿起来擦干净后，它就欢快地带着墨迹蹭了蹭漠云仙的脸，转了个圈圈光明正大地在这个朴素的洞府内住下了。
　　漠云仙面无表情地擦干净脸上一道墨痕，眼中却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刹然书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之心，它虽然掌握了无数世界的知识，但却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幼崽一样懵懂。
　　漠云仙睡觉的时候，它会颠颠儿的凑过去噌枕头和被子，漠云仙吃饭的时候，它会在一旁打着转，然后蹭了一封面的油，甚至漠云仙沐浴的时候——
　　“你在干什么？”
　　暖泉旁，临时披了件外衣的漠云仙将藏在灌木丛后的刹然书拎了起来。
　　刹然书上浮现了一团红晕，它扭了扭身子，从漠云仙手中挣脱了出来，又悄悄凑了过去，轻轻贴了下漠云仙的脸，封面上的红晕更大了。
　　漠云仙动了动嘴唇，脸侧却因为刹然书那一噌，莫名升起一股温热感，他叹了口气，用仙力烘干头发，似是无奈道：“……小色书。”
　　刹然书嗖的一下窜了起来，像是在抗议。
　　生活中多出一个小家伙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
　　漠云仙在洞府前修炼时，刹然书就会找一个阴凉的地方，美滋滋地拖个小毯子过来，躺在上面悠哉游哉地打盹。
　　洞府前面本来是一大片荒地，最近却多了不少植物，刹然书每日常待的那些地方甚至还长出了一丛丛的鲜花，这些都是它从四面八方搜寻来的种子，托在封面上一路飞一路撒，把荒地都变成了花园。
　　每当不晒也不下雨的时候，刹然书就会在花丛里打着滚，有时候也会推着漠云仙一起来，一人一书就这样坐在花丛中，看天上飘过一朵朵白云，微风吹拂着，很是惬意。
　　刹然书的灵智和自身的力量早就足够它化成人形，漠云仙也一直在想，这本小色书要是成了人形，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刹然书却始终不见动静，似乎是因为天道不允许它这等存在诞生灵智，只要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一天，就会受到天道的压制。
　　它应该回去混沌，那里才是它的家。
　　但是它不想回去。
　　刹然书把自己平放在枕头上，愤愤地拍了一下封面，决定和天道对抗到底。
　　它难得地开始勤奋了起来，也不打盹摸鱼了，天天和漠云仙一起，漠云仙修炼的时候，它就飘在旁边，封面上白光和金光闪过，很是认真的样子。
　　终于在某一天，它化成了人形。
　　人形的幻化毫无预料，那是一个夜晚，刹然书如同往常一样，往漠云仙被子里面一钻，然后磨磨蹭蹭地爬到枕头上，心满意足地摊开封面，开始睡觉。
　　然后光芒一闪，漠云仙刚刚合上眼睛，就感觉到身旁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睛，对上了另一双金色的眼眸。
　　刹然书的人形如同他想象中的那样，年轻还带着点稚嫩，一双眼眸清澈如水，嘴角带着点向上的弧度，似乎一直都带着狡黠的笑意。
　　刹然书眨了眨眼睛，他躺在被子里面，只露出来一个脑袋，修长的脖颈往下都是一片赤裸。
　　漠云仙沉默了片刻，然后冷静道：“你之前练习的时候，肯定不够认真，否则不会连衣服都幻化不出来。”
　　刹然书：“……”
　　刹然书大概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他震惊地歪了歪头，随后小声地哼唧了一声，砰地变回了书形，朝着漠云仙的脑门啪地拍了一下，然后歪歪斜斜地飘到书架上生闷气去了。
　　身后，漠云仙轻轻碰了下被拍的额头，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色书的气劲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