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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下(20)

作者:山水间间 时间:2021-09-25 04:47 标签:重生 强强 近水楼台 古代幻想

  她平日里的表情也不多,有点木讷,说话怯生生的,有不认识的人靠近,她甚至还会被吓到,踌躇着往后退,不肯说半个字,可上了戏台子之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两个人就站在檐下交谈,覃瑢翀想了想,决定过去打声招呼。
  上回因为顾华之在,他就没来得及和姜笙打招呼,也没怎么和步陵清寒暄。
  走近后,覃瑢翀才发现姜笙手里拿着个东西,是油纸包着的糕点。
  她犹犹豫豫地将糕点递给步陵清,说道:“你上回不是说了,尘容喜欢吃这些东西,我前些日子刚好得了空闲,就去买了些,你也好带给她……不贵的,你拿着就好。”
  “哪儿空闲呀,到了半夜才撤台,也就这几天的人少些。之前回去休息的时候,笙姐的脚都被磨出了血,也不知道喊疼的。”经常来端茶倒水的小孩儿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向那边做了个鬼脸,大声说道,“那糕点我要了好久笙姐都不肯给,到底是——”
  话还没说完,姜笙匆匆忙忙拆了块儿糖塞到他口中,总算是将那张聒噪的嘴堵住了。
  小孩儿停顿了片刻,嘎嘣嘎嘣地嚼着,含糊道:“诶呀,那位老爷确实是喜欢听笙姐唱戏,连着摆了几天的戏台,到了半夜才肯放我们走,挣点碎银子可真不容易哟。”
  姜笙股脑地将身上的糖都摸出来,在小孩儿掌心中堆成座小山,他才肯歇气。
  步陵清浅笑着看了会儿,等到姜笙满脸通红地转过头来,她才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糕点,说道:“我先替小妹谢谢你了,她一直想听听你的戏,下回有机会我就将她也带过来。”然后,她叹了口气,取下头顶的步摇,凑上前去戴在姜笙的发间。
  “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必拘谨,尽管和我说就好,我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交情了。”
  姜笙闷闷地应了声,嘴唇动了动,刚想说点什么,侧眸却又瞧见了走近的覃瑢翀。
  “覃公子。”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到底是和覃瑢翀说过好几次话了,所以也没有太羞怯,说道,“今天的戏已经唱完了,劳烦公子跑趟了,还望您明日再来。”
  覃瑢翀这才迈大了步子走过去,和她们二人打了声招呼,又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
  “今天不是来听戏的。”他笑着说道,“昨天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二位交谈,实在抱歉。”
  步陵清刻意停顿了会儿,确定姜笙没有开口说话的意图后,方才回应道:“我昨日有要事在身,也没能和覃公子多说两句话,是我的疏忽,希望公子不会介意。”
  如此寒暄了阵,覃瑢翀敏锐地察觉到姜笙的情绪有些低落,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和步陵清道了别,又说过几日会来听戏,说完便脚底抹油,离开了梨园。
  现在也没那个心情去赏春楼,于是覃瑢翀就直接回覃府了。
  无论是覃寂的那番话,还是顾华之的失约,都让覃瑢翀觉得焦躁烦闷。
  好像所有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
  第二炷香已有半燃尽,袅袅烟雾中,生鬼灵巧的手指从看似杂乱无章的细线中穿过,不断地编织,又从里面取出它想要的,手掌贴在胸口处,细线如之前般融了进去。
  聂秋静静地,隔着层阴火望着那道曼妙的身影。
  魂灵是年轻女子的模样,约莫是早早地夭折了,它发间插着步摇,缀以珠玉,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理应发出脆生生的响声,却都隐没在了清冷的香气中,不言不语。
  身绣着牡丹和孔雀图样的华美衣裳,火一样的红,将那张惨白的脸衬得更加瘆人。
  如果不仔细观察,是不可能从那严严实实遮住脖子的领口中看见点端倪的。
  纠缠的发丝间,大红的喜服后,有溃烂的痕迹,是短剑所留下的伤口,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由下至上,割裂了喉咙,像根绳索,弯弯绕绕地缠过纤细的脖颈,将呼吸都阻断。
  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想,关于那些记忆的猜想,关于生鬼的猜想。
  但是聂秋还不能问出口,贸然的猜测只会招惹反感,所以他仅仅是看着,什么也没说,以旁观者的角度,等待着,观察着,寻找那一瞬间的破绽和时机。
  另一边,覃瑢翀的故事还在继续,宛如不断流淌的溪水,而他逆水行舟,溯流而上。
  翌日清晨,拜见了长老双亲,给覃寂送了饭菜后,覃瑢翀又缩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再怎么想都是庸人自扰,他倒不如睡个痛快,也好将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兴许是做了梦的,不是什么美梦,覃瑢翀虽然不记得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醒来后的心情却没有变好,脑袋昏昏沉沉的,好似在梦中经过了场逃亡,比入睡前还要疲惫不堪。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侍女放轻了声音,唤道:“少爷,有个公子来找您,他自称是濉峰派的大弟子顾华之,您是见还是不见呢?若是不想见,奴婢就去将他打发走了。”
  覃瑢翀还没有从昏沉的梦境中缓过神来,盯着房梁看了会儿,半晌,才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带着股浓浓的鼻音,回应道:“父亲今日特地嘱咐我,最近城中的外来者很多,让我尽量不要出府,免得被贼人所害,所以,你告诉他,我不便离开覃府,将他请进府中。”
  什么“尽量不要出府”,其实只不过是借口。
  覃家是驭蛊世家,人人都有自保的手段,更何况是将要继承家主之位的覃瑢翀。
  虽然父亲确实是提醒过他,近来有许多陌生人涌入了霞雁城,不过也只是让他出门在外要时刻保持警惕,身上多带一些蛊虫,多叫几个侍卫跟着,其他倒也没说什么。
  说他是赖床也好,说他是赌气也好,他邀请了顾华之两次,两次他都找理由推脱。
  这是覃瑢翀第三次邀请顾华之来覃府,若他再拒绝,那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兴许顾华之也明白这点,在听到侍女的传话后,他沉思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很奇怪,在覃瑢翀的印象中,不是他等顾华之,就是顾华之等他。
  待他梳洗完毕,整理好仪容后,推开房门,这位濉峰派大师兄已经站在了他门前,狭长曲折的回廊中,他负手而立,神色淡然,腰间成色剔透的玉佩倒映出万绦柳枝。
  覃瑢翀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将那些尴尬的话题揭过去,他是想好了的,顾华之却不给他说的机会,在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他眉眼一垂,说道:“昨天的失约,我很抱歉。”
  他没有花费口舌去解释为何失约,只是问覃瑢翀等了多久,然后承诺下次绝不失约。
  至于如何补偿,顾华之暂时还没有想出来,毕竟覃家没有什么缺的,多的是别人从未见过的珍奇玩意儿,送什么东西才能够让覃瑢翀高兴,这个问题倒是将他难倒了。
  于是覃瑢翀忍不住笑了,并没有将这件事往心里去,推辞道:“不送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昨天不是故意要将我晾在那里,这就够了,别的其实无所谓的。”
  他是这么说了,至于顾华之有没有听进去,他不知道。
  因为“入渊”的缘故,明里暗里来抢夺的人并不少,为了防止些人的歪心思,以覃家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所以覃府中戒备森严,到处都是身着坚硬甲胄的侍卫,很引人注目。
  踏过回廊之际,顾华之的视线在那些侍卫身上停留片刻,随口问了句。
  “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这事儿甚至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覃瑢翀摸了摸鼻尖,对他解释道,“因为那一味名为‘入渊’的草药,不少人前来争抢。你还记得我们第次见面吗?那时候想要杀人越货的,并非贼寇,实际上是各门各派的弟子,皆为‘入渊’而来。”
  顾华之想了想,目光飘忽,越过悠长曲折的回廊,好像是在遥望天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几个呼吸之后,他收回了视线,问道:“我有件疑惑的事情,不知当问不当问……覃家的驭蛊之术举世闻名,为何拘泥于‘入渊’这种会引火上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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