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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仙尊少年时(61)

作者:妾在山阳 时间:2022-01-08 10:34 标签:甜文 穿书 仙侠修真

  言卿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可回忆里却是烈火肆虐。
  于是这一冷一热交替下,他五感错乱,竟然忍不住身躯战栗。
  丹田内的金丹已经开始慢慢消融,隐约显现出一个元婴的形状。灵力丝丝缕缕绕在元婴身边,谢识衣说重新结婴时,破“本我”会很痛,果不其然,痛得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灵魂犹如被一根线死死勒紧,再割裂。抽丝剥茧,五内如焚。
  但对于言卿来说,身体上的疼痛倒是其次的。
  最难以忍受的,是结婴会逼着让他去回忆十方城大火中死去时的一切不甘,一切失落,一切遗憾。
  谁又能从容赴死呢?
  他当然不甘,不甘就这么死去。
  他当然失落,失落没能到上重天去看一眼。
  他当然遗憾。
  遗憾这一次分离,居然又没有跟谢识衣说一声再见。
  他在十方城里的时光充满诡谲冰冷。各怀鬼胎的人,闪烁不安的眼,鲜血残尸,白骨□□。唯一的温柔旧梦,好像就只有人间和谢识衣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从赌坊回登仙阁的那一天,火烧云挂在天边,晚霞浓烈地像要烧起来。
  谢识衣。
  谢识衣。
  言卿的手在池水中颤抖得不成样子,睁开眼,暗红的血色从瞳孔开始扩散,遍布整个眼白。他精神极度紧张,手指在水中弯曲抽搐,凝聚起天地间的灵气,毫无节制吸入体内——恨不得用自残来缓解这种痛苦。
  意识极度错乱里,言卿听到谢识衣微微错愕,有些情绪失控的声音。
  “言卿。”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冷意卷过天地,满林的梅花簌簌飘落。
  言卿只感觉一抹冰冷的气息转眼靠近,紧接着,有人在水中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化神期浩瀚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
  枯涸的脉络若久旱逢甘霖,缓解了烧灼般的痛苦。
  “言卿,不要去想。”
  谢识衣在他耳边轻轻出声。
  他跟着他步入寒池中,墨发与墨发交缠。言卿抬头,瞳孔中的血色慢慢散去。隔着水雾梅花,看向前方谢识衣的脸。熟悉的面容和眼神,让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梦是真。
  谢识衣的声音格外温柔,跟安抚一般,安静说:“言卿,不要去想。”
  “都是假的。不要去想,都过去了。”
  言卿的思绪也被他平和的声线渐渐抚平。眼珠子愣怔地看着他,脑海里疼痛难忍,想的却是:那这是真的吗?
  他想伸手去碰一碰眼前的人,可是抬起来的瞬间,才发现自己与谢识衣的手紧紧握着。
  混乱交错的红线湿漉漉沿着两人的手腕,曳到了池水中,随梅花沉浮远去。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错综复杂。
  是恩是仇,是敌是友,是爱是恨。
  在那红尘摸爬打滚,籍籍无名的年少岁月里。
  是提防是信任。对方到底是一经不备就会杀掉自己取而代之的恶鬼,还是无话不说走过无数生死起落的知交。
  谁又说得清呢。
  两次分离都太过仓促,就跟初遇一样仓促。
  来不及告别。
  也来不及想清楚这一切。
  言卿突然轻轻地笑了,可能是太痛也可能是这雾气太重,他眼中居然有些朦胧。看着谢识衣的脸,也如雾失楼台、月照迷津。
  “什么都过去了。”他轻声说:“谢识衣,哪些过去了呢?”
  谢识衣微愣。雪色衣袍漱冰濯雪,他从来疏离的神色,好像这一刻稍微露出一丝裂痕。
  言卿看着他,平平静静说:“其实我不知道我怎么重生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百年后了,跪在回春派的祠堂里。”
  言卿笑了下,又道:“令牌和婚事都不是我提的,但我还是留了下来。”
  “谢识衣,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上辈子穿越过来时,虽然失去全部的记忆只保留七岁的心智和脾气。但现代的很多画面,有时都会莫名其妙浮现。言卿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好在谢识衣小时候性格孤僻锋利,特别招人恨,跟他见面就吵架,直接把言卿那种初临异世的惶恐孤独都给气没了。
  言卿继续说:“十方城在大火中毁尽,淮明子也死了。”
  “我没了恨的人,也没了想杀的人。”
  “嗯,我还恢复了段离奇荒诞的记忆。”
  关于《情魇》这本书的,不过说出来,你肯定不会信。
  言卿勾起苍白的唇,散漫地笑了笑说:“谢识衣,你问我的那三个问题,其实答案都很简单。”
  “不离开回春派,因为想见见你。好像这世上,我现在也只认识你一个人了。”
  “装疯卖傻,因为不清楚我们之间是敌是友;随意伪装,因为感觉反正也骗不过去。”
  “那个问题重要吗,当然重要啊。”
  言卿说完,没忍住笑起来,但他现在元婴刚刚重塑,从大脑到四肢百骸都泛着痛意。或许也正是如此,才会随心所欲在谢识衣面前说这么多吧。他们之间看似最不设防,可又最设防。只有这样意识不清、半梦半醒,才敢流露一丝真实。
  谢识衣一直没说话,愣愣听着,仿佛一尊没有烟火的玉雕。
  从来琉璃般冰彻的眼眸,现在好像没回过神,视线迷茫安静。
  言卿接着说,自嘲道:“怎么能不重要呢?连一句朋友都不敢说,只能道声故人。我们这样的关系,你又为什么帮我?”
  梅花飘入池的声音很细微。
  玉清峰常年落雪。大的雪花晶莹冰冷,棱角折射出天地的寒光。小的雪花如星如絮,纷纷扰扰落满青丝。
  言卿丹田之内的金丹终于彻彻底底崩析,融合,成了个紧闭双眼的婴孩。灵气四溢,流光璀璨。结婴成功的瞬间,痛苦回潮,急骤又剧烈。他脸色煞白闷哼一声,身体往前倒。
  谢识衣几乎是瞬间,伸手扶了一下。
  言卿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喉间溢出腥甜的血,浑浑噩噩想:他上辈子洞虚破化神时都没那么狼狈过。
  他嘀咕:“怪不得你那么慎重,重新结婴果然很遭罪啊。”
  言卿睫毛颤了颤,感觉视线昏昏沉沉,郁闷地说完这句话就打算睡过去。
  而谢识衣用灵力为他将每一条脉络都探察过后,忽然开口,语气跟这梅林落不尽的雪般,听不清喜怒,说话却很清晰:“你问我为什么帮你?因为不想你之后再不告而别。”
  言卿愣住,手指下意识抓了下谢识衣的衣袍。
  谢识衣当初以问作答逼得言卿不说话,没想到时过境迁居然又耐下性子,重新将旧事提起。
  他像是自嘲地低笑一声,垂眸为言卿疗伤,说:“这一次,我应下那桩婚事,带你回玉清峰。上重天九宗三门视你为眼中钉,你修为没恢复,寸步难行,只能留在我身边。离开,总会给我一个理由的。”
  言卿听完这话,愣了很久,到最后居然想笑。想笑也就真的笑了,伏在谢识衣的肩膀上闷声笑半天。
  其实这是最符合谢识衣性子的答案。谢识衣如今是霄玉殿主,表面清风霁月圣洁无暇,心思却危险冰冷深不可测。从重逢时轻描淡写的套话和后面镜如玉等人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
  不过,一开始可能真是这个充满算计的想法。
  但后面的相处,他敢肯定,这种想法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言卿笑够了,道:“哦,所以为了一个有理由的告别。你日日夜夜陪我修行,屈尊降贵到清乐城,现在还进来寒池助我元婴?”
  谢识衣:“……”
  言卿说:“幺幺,那你求知欲好奇心很重啊?”
  谢识衣瞥他一眼,没说话,沉默地替他将丹田内杂乱的灵气捋顺。
  言卿还不肯罢休,吐槽说:“你这性子还真是从小到大的别扭。承认一句对我旧情难忘很难吗?”
  谢识衣藏于雪袖中的手一颤,又慢慢收紧,垂眸,漫不经心道:“旧情难忘,我们什么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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