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假弯[快穿](32)
不仅是应涵,他和现在跟随着他的所有亲兵,以及和鲜卑族人厮杀的将士们,都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他的孤注一掷,老天不愿意成全。
他们这一队人实在剩不下什么战斗力了,如果是鲜卑族人先,哦对,还有一直盼着他死的宋瀚若是再跟着横插一脚。
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宋峥包扎完伤口,他睡不着也不想休息,于是借着佩剑支撑着身体笔直地站起来,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但他刚刚才站起来一会儿,他所有的亲兵都出来了,前面带头的两个亲兵正气势汹汹地粗鲁抓着一个人朝他这边走过来。
借着篝火的光晕,他看清了被抓住的人正是应涵,双手被缚住,脸色惨白如纸。
宋峥心里咯噔一跳,本能地看着两人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的一个亲兵向前跨一步,指着应涵沉声禀告:“禀告王爷,属下失职,就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就让他有机会跑到丘陵后面用飞鸽传出密信,我们箭矢已经用光,也没能射下,请王爷责罚!”
另一个亲兵也跪下请罪,不过一边请罪一边将应涵推了上来,“属下也要自请责罚,不过……王爷您当初执意要将这个奸细带到战场,现在我们行踪都因此泄露,属下也恳请王爷,此刻必须处置了这个奸细,以正军心,绝除后患!”
第32章 苍山负雪(完)
这片沙地里一旦入了夜温度就骤然下降, 一轮寒月凄清地悬在远方, 脚下丛生的都是刺骨的寒意。
听到亲兵隐隐带着些不满和逼迫的话,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宋峥身形有些不稳,他把佩剑深深地插入土地里,以至于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宋峥的视线在所有看着他的亲兵们脸上顿住片刻, 现在跟随着他的这些将士们, 是自从他行军打仗起, 就一直站在他这边的绝对追随者,即使是他残废了之后, 这些人依然对他保持着忠义之心。
他可以拿自己的命来赌应涵不会背叛他, 但不可以拿这些将士们的命来赌。
这是他作为一个战场上的将军, 所必须履行的职责。
宋峥喉咙艰涩地移动着,其实他明明一直有派人监视着应涵的,只是没想到……应涵真的会半点不为所动, 依然要费尽心机地去背叛他。
他的目光终于重新投向了正对面的应涵,一般奸细被抓住, 嘴巴里都会被塞上布条防止其咬舌自尽,此时的应涵也不例外,双手被紧紧捆住,苍白得不正常的脸上嘴巴里塞着大团布条, 束好的头发被打乱,衣服脏兮兮的都是沙土,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深深浅浅的伤痕。
他的士兵们其实都训练有素,但对战场上的奸细实在友好不起来, 应涵一看就没有被好好地押解过来。
宋峥很想唾弃自己,因为就算在这个时候,他也还会对眼前的人这般凄惨的模样而感到心被揪紧。
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维持着不动声色的面部表情了,他没有力气忍着左腿的疼痛再走过去了。
宋峥抬头冷静地下着命令:“既然行踪泄露,那现在责罚你们也没有意义,所有人赶紧回营帐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前进!”
之前带头要求他处置应涵的那个亲兵是这段时间一直负责监督应涵的人,他自认为他目睹了这个受尽王爷宠爱的奸细全部的背叛行为,他不依不饶道:“王爷!早在之前发现此人是奸细的时候,王爷就说您有您的打算,说此人留着还有用,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您为什么还拖着不愿处置他!”
被堵住嘴的应涵眼睛睁大,愣在原地,早在之前……
宋峥脸色沉下来:“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
所有亲兵的目光都直直地看着他,从他下了命令到现在,还没有人听从命令离开。
“你们都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你们觉得本王会你们的命当儿戏吗?奸细……本王会亲自处置……”他吐字吐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很用力,“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都立刻给本王回营帐收拾东西!违令者,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他“军法处置”四个字一开口,众亲兵就不敢再多加质疑,一个个动作迅速地都回了营帐。
很快这边靠近灌木丛的沙地里便只剩下了宋峥和应涵两个人。
他们中间大概隔了十步左右的距离,但不远处的篝火和天际幽幽的冷月,让他们能在夜色中清晰地看清彼此。
应涵手脚都被捆住,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他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皎洁的月色,好像依旧宛如初见时的干净澄澈。
宋峥就站在他不远处,他穿着战袍站在那里的模样好看极了,冷硬的玄色战袍包裹着颀长笔挺的身姿,再配上那张当初曾令无数京城贵女魂牵梦萦的脸,周身气质锋利嶙峋,比起他当初努力收敛自己的锋芒,带着温和面具的坐在轮椅上的模样,耀眼又灼目。
他一把抽出插在沙地里支撑自己身体的佩剑,那剑是精铁所铸,剑刃流转着寒芒,看起来锋利无比。
宋峥任由伤口重新崩开,在玄色长袍的遮掩下鲜血顺着左腿的伤口处蜿蜒而下,一步步拿着佩剑,没有露出一点跛了的难堪,像个正常人一样,几乎毫无破绽地一步一步朝着应涵走去。
他这副样子可以瞒得过他的属下,但怎么能瞒得过与他朝夕相处的应涵,应涵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他衣袍下有鲜血顺着腿部一路流过长靴,再在沙地上划出一道红褐色的血迹。
他蹙紧眉峰拼命摇头,嘴巴里被堵住大声呜呜着,眼睛里在疯狂哀求着。
你的腿在不停流血!你不要再走过来了!
宋峥看清了他眼里的害怕和哀求,但是他误以为应涵是怕他过去处置他。
宋峥左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他终于来到应涵面前,一把扯出了塞住应涵嘴巴的布团,看着他垂着头剧烈地喘息。
宋峥死死地看着他:“可不可以告诉我,宋瀚到底给了你什么?”
“权势?金钱?我明明都可以千倍百倍地给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背叛我?!”他咬着牙想要嘶吼,可是极度的情绪失控下,他的嗓子哑了,他只能双手用力抓住应涵的肩膀,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血肉里,好叫对方也尝尝自己的痛苦。
“这么久的倾心相处……你传递消息的时候,可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忍?”他沙哑着声音,语气狠厉却溢出几丝强忍不住的脆弱,他是打断了骨头也从不示弱的人,此时眼尾却开始无声地泛了红。
应涵被肩膀上掐进去的伤痛得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他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又尽数被吞了下去,他毫不反抗地受着肩膀和胸腔处被撕裂一般的剧痛,凝视着宋峥脸上压抑不住的痛苦,疯狂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只能反复说着这句话,一句完完全全苍白无力的辩解。
应涵真的没有想到宋峥早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他的确发现了时常有人监视着他,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在京城是以为王府戒备森严,仆人的行动本就该受限制,在边境是以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以为那只是保护他的人。
他替宋峥对别人处处精明算计,但他从未对宋峥精明起来过。
他没有想过宋峥发现了他的身份还要这样辛苦提防着也要留他在身边。
但这样也好,既然宋峥以为他就是宋瀚派来的奸细,那他死去之后,宋峥现在痛苦一阵之后就还是可以欢欢喜喜、光风霁月地坐上他的皇位。
是的,无论宋峥这次会不会杀他,他都活不长了。
温行之的兄长是个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的怪人,但的确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他为人冷漠孤僻,根本不愿意为了一本诗集去救宋峥,但他医术绝佳的同时也喜欢钻研毒术。
在原文里就是当时让他有好感的季芸芷来求他救,他也要求季芸芷给他当三天的药人才答应,最后给季芸芷留下了断绝女人生育能力的病根,不过因为女主光环,后来温神医真的被季芸芷打动喜欢上了她,又出手救了她。
可是应涵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温神医对他比原文里对季芸芷无情得多,在他身上试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毒/药,最后一味毒温神医没有解药,那毒名七情香,中毒之人活不过三月,且动情越深活的时间越短。
现在离他中毒以来,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天了,他安排好了人去救他这具身体的父亲,他执行着他的计划。
他原以为最后自己可以看到宋峥登基,再不济也许能够和宋峥去看看关外的那片雪山。
可惜……一个都不能了。宋峥这次冒进了,局面到这个地步,他其实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揭穿然后给宋峥心上雪上加霜的,但他没有时间了,今日同鲜卑一战他的体力负荷到了极限,他甚至觉得他的毒快要提前发作了。
他本就必须在宋峥到达边境时送出那封密信,之前一直被紧盯着无法送出,刚刚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机会,那是他计划的关键所在。
他们现在在岔路左向,那封潦草写着“岔路右向”的密信会传到徽城太守手上,将那队要截杀他们的队伍引到另一个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
并且因为在他被当成宋瀚心腹后得知宋瀚有个习惯,他不放心手底下的人,所以每一道密信往来之后都会必须被勒令再传给他过目。
所以那封淬了一味他从温神医讨来的无色无味奇毒的密信还会从徽城太守手里传到皇城里的宋瀚手上,那味奇毒名麝魂散,触之即会渗进皮肤里,但它单独作用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异样,只有与麝香结合,才会使人心腹暴痛而猝死,而麝香质量越佳香味越浓,发作的速度越快,最妙的是,这毒无法被探查出来。
而众所周知,宋瀚嗜麝香,几乎全北周最好的麝香都进贡给他了,而麝香名贵,寻常人不可得,所以那封密信会经过许多双手,但只会让宋瀚一人猝死。
应涵知道,宋峥在到达边境之后就让他安插在皇宫的人手待命,等他与旧部汇合就会开始逼宫,但那样到底不光彩。
宋瀚幼子最大仅五岁,所以如果在宋瀚因为看到糟糕的军情机密而心急猝死,那宋峥安插在皇宫的人手一定会隐忍不发,暗中控制,届时远在关外奋战的唯一顺位继承者宋峥不仅一点嫌疑没有,还会被风风光光地迎回京城,顺理成章坐上那龙椅。
再完美不过。
这是他从在温神医那里发现那味毒/药就开始潜心琢磨的计划。
只除了一点,他以为他不会被宋峥发现的,他以为……就算身体负荷到了极限,他也还可以撑到援军到来,撑到和宋峥一起去看关外的雪山,边境空旷最适宜箫声了,他身上还带了那支白玉/洞箫,他还想为宋峥吹一首曲子,还想再哼着小调让宋峥安稳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