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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83)

作者:香小陌 时间:2018-12-29 01:36 标签:强强 相爱相杀 江湖恩怨 美强

  正主一晚上都不露面,只是过几分钟就从不知哪条走廊溜达出来,故意路过严总的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偷看,然后又沉默地转回去……
  两人见面话不投机一定掐起来,还不如不说话不见面。
  凌河在自己家里,终于可以穿回自己的衣服,露出最真实的本来面目,再也不用伪装尊贵优雅的少爷。这人就连衣服的颜色款式,都是苍白无趣的!
  假若让外人来做个品评,凌先生穿衣打扮可真没看出霸道总裁的风范,上身一件极为朴素的白色圆领T恤长衫,下身是浅卡其色的收腿家居长裤,都是打着“清仓甩卖”条幅的摊位上最普通廉价的牌子,而且一买买一打,每天挑选衣服穿的这番脑力活动都省掉了。长裤的边缘因为洗涤次数过多已磨出毛边,也懒得换新。脚上一双夹脚拖鞋,露出瘦白泛青的脚骨。
  浅淡苍白的衣装,包裹了一副绝好的身材,衬着一张绝色的脸,形成某种别扭而强烈的反差。
  严小刀吃过药后闭目养神,休养生息,偶尔眉头微簇和喉结划动暴露了他了无睡意的真相,脑中纷乱,思绪万千。
  毛致秀离开房间时,苏哲在身后噘嘴哼了一句:“你说这是何必呀!哎呦,严先生要是稀罕我,我二话不说今晚就嫁,一百零八种姿势随便他点,只要伺候得他舒服满意,又帅又男人呦!”
  毛致秀差点抠出两颗白眼珠子砸死这小妖精:“做梦吧,看得上你?”
  “当然瞧不上我啦。”苏小弟扭着蛮腰一摊手,“可是他瞧上的那位怎么回事嘛!我觉着严先生人挺好,他伤这么重,没骂咱家少爷,也没有对咱们恶言相向。何苦来嘛~~~”
  “你懂什么?”毛致秀倏然凝重正经起来,悠悠地叹一口气,“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严先生是很好,他自始至终就没做错什么,却遭受断肋断脚的无妄之灾。他这种人必受旁人所害,就是因为他自己太强、太厉害了,时刻令人忌惮提防、投鼠忌器。任何人想要对戚宝山下手,必然先拆他的左膀右臂,头一个除掉严逍。咱们凌总做错了吗?绝对没错啊!
  “凌先生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让他成为戚宝山身旁一颗弃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总之没法再用了,才能留住这个人。
  “严逍是没法再回戚爷身边了。只是,这样下手太残酷,终归于心不忍啊。”
  ……


第六十章 情网难弃
  严小刀在瀚海楼小住几日以来, 最大感受就是凌总家中伙食当真不错。
  也是因为参照物对比强烈, 比他以前一帮单身兄弟混在一处胡吃海塞强太多了。每天早中晚的病号三餐,以及零食夜宵热饮, 不出几天, 迅速就要把暂时中断健身练功活动的严总喂成个胖子。
  每天菜色还换着花样, 一周下来,准保让他把欧美几国的美食菜系吃一个遍。比如, 今晨早点是俄式腌鲑鱼配黑麦麸面包以及希腊风味酸奶, 晚上夜宵送的是法式“熔岩”巧克力蛋糕,蛋糕里面带溏心热巧。
  做菜的主子爷反而极少露面, 时不时差遣阿哲递个菜单, 让严总点餐。
  凌宅小白楼内恐怕只有厨房算是用具齐全, 然而凌河做菜的方式都能让人领略到这人的孤傲冰冷,这人就几乎不开明火的。
  厨房也是黑白灰瓷砖拼凑出的简单色调,全套不锈钢灶台微波炉烤箱洗碗机,擦得一尘不染。
  站在不锈钢电热灶台前的人长身玉立, 垂下眼睫盯着电炉丝上的平底小煎锅, 煎一只五分熟的蛋, 以红椒粉佐料,配酸奶酪和南瓜蛋糕。
  谁说西餐没有技术含量?严小刀从他这个眼光看去,随便的五道菜一个套餐,凌先生已经将煎炒炖烩和腌烤熏炸各种烹调方式都用上,奶油汁醋汁和香草调料有几十种,而且步骤了然于心, 都不必临时抱佛脚从网上翻菜谱。
  严小刀胸骨不那么疼了,难得下一趟楼。他坐在灰白色转角大沙发里,说是往窗外看看风景,却无法回避厨房里那位男士实在扎眼的存在感。
  严小刀对毛姑娘道:“你说你们凌总没兴趣爱好,这不就是他最大的兴趣?”
  毛致秀从沙发上仰着头往后瞭过去,显出天鹅颈的优势:“凌总,做饭是您平生最伟大的兴趣爱好吗?”
  “不是。”凌河正在以轻巧的手法和最短的走动距离,极为熟练地完成了五分熟的煎蛋摆盘、冷冻黄油加热、铺好各层食材的意式千层饼放入烤箱调准温度、给烤箱内快熟的龙虾汁咸起司面包刷黄油、切碎蒜蓉、最后将隔夜腌渍的小牛肉条放入平底煎锅并发出令人闻声知味的“嗞啦嗞啦”声音。
  时间和步伐都计算精准,没有多走一步路,眼光中不起波澜,看不出厌倦,但也没看出是在享受烹调的乐趣。只能说,一个人腹有才华心灵手巧达到了一定程度,他无论从事什么,都能做到极致完美,凌河就是堕入凡间的这样一片凤羽,一只麟角。
  凌河抬眼解释:“从小自己做饭,习惯了,我不做饭我吃什么?等你们两个饭来张口的给我做吗?”
  毛致秀碰一鼻子灰,以灵巧的动作后仰翻过沙发,也是顺手成自然地就把煎蛋奶酪南瓜蛋糕碟拿过来了,给严总打一眼色:甭理他,咱们先吃!
  严小刀嚼着暄软美味的蛋糕:“你们凌总以前念过厨师学校?在餐厅里做过?在美国还做过什么?”
  “在美国……厨师学校?”毛致秀挑眉,再次往沙发上呈葛优躺的后仰姿势问道,“您念过厨师学校吗,老板?”
  凌河说:“没有,但我在许多西餐厅打过工。”
  毛致秀对严小刀耸肩:“他在西餐厅打过工。”
  凌河又道:“致秀,问问严总还要南瓜蛋糕么?还是吃很快就熟的小牛肉,或者等三十分钟吃千层面?”
  毛致秀再凑头探问:“严先生您是继续吃南瓜蛋糕还是吃小牛肉还是三十分钟以后……麻烦您二位能不能直接对话?!”
  客厅与厨房之间的传声筒愤而罢工偃旗息鼓,房子里顿时再次陷入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严小刀默默咀嚼南瓜蛋糕,凌河低头把用黄油和醋汁煎好的小牛肉装盘洒调料。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墙,别人看不到这堵墙,却偏偏将这两人之间的言谈气息心跳和脑电波全部阻挡得严严实实……
  毛姑娘顿时后悔几乎要锤胸顿足,她以难以置信的眼光瞅着前后这两个愚蠢的男人,沮丧的神情就是一副“快跟我说话你们谁要说话我来者不拒随传随到”!
  严小刀和凌河都不算别扭的人,有仇报仇直接撸袖子干,为什么不讲话?
  不讲话就是怕吵架,很怕再次触及某些不愉快甚至价值观念三观底线都无法相容的话题。
  如果已经完全不在乎对方,也就不介意撕开脸面口不择言;恰恰是心里还存着体贴和在乎,都不愿让对方难受,所以干脆不说话,堵住嘴吃饭最安全了。
  倘若不来凌河的住处,严小刀也不会有如此深刻的感受,两个人,当真是属于两个平行世界的生物,可能原本不该有交集。
  许多斑驳陆离呈现不同形状的碎片与细节,为他拼凑出一个更加完整多面的、有棱有角的凌河,让他心里渐渐也有所知觉,凌河是怎样演变成今天这德性的。凌厉尖酸的口齿,偏执刻薄的性情,家徒四壁的大别墅,苍白无趣的衣着装修,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嫉恶如仇却又信奉以恶制恶,明明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却偏偏以最恶劣嚣张的面孔对世人鞭笞怒骂……而且,这个人无父无母无亲人,生活中显然也没什么知心朋友,没有感情生活,没什么像样的娱乐爱好,也不养宠物,会弹一手好钢琴但家里竟然没买琴!
  一个聪明绝顶万事皆通的人却好像是个了无兴趣的冷淡绝缘体,活得像个孤僻自闭的清教徒。
  这应该怨凌河自己长歪了吗?
  在这人的少年成长经历中,有人曾经教过他应该怎样更有滋有味地活着,换一种更轻松愉悦的方式去看待周遭的一切吗?
  有人曾经教给他如何品味和感知尘世的人情冷暖、凡间的烟火气息,宠爱他,关怀他,保护他,将他拥在怀中教给他应该如何爱人和自爱、如何温存善待他人也温存地善待你自己啊!
  恐怕就没有。
  幸亏还有毛致秀这样心直口快性情洒脱的姑娘陪侍左右,严小刀打心眼里对兰心蕙质的毛姑娘生出感激之意,尽管这种感激由来莫名——说到底凌河这人现在关你什么事?还用你来关心照顾?
  ……
  峦城气候凉爽怡人,晚风逼退午后残余的最后一丝热浪,带着花香与海水的咸腥气将脑补中的一番美景吹入窗棱。毛姑娘饭后与几名同伴到半山腰林子里散步兼练功去了,回来时个个的面色因为被汗水浸润而容光焕发。苏哲的烫发被吹成一把湿润朝天的水草。
  在客厅里看闲书的严总,抬头瞥见那群人,心里莫名一恸,调开视线……
  他出不去,他脚残了。
  严小刀一贯压得住情绪,泰山崩于面前也能不躲不闪,不动声色。他遇事不爱自怨自艾,也不怨天尤人,默默地将每一丝可以称作难受的情绪嚼烂了嚼出血再吞进肚里,但心里是真难受。
  凌河并没出门,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闪进客厅,过来抱严小刀上楼。
  旁边几人假意客气了一句:“凌总,我们帮忙抬呗。”
  凌河干脆地回绝:“不用,我来。”
  几名同伴贼有眼力价,手都没从裤兜里伸出来,遵从毛仙姑的眼色指示倏地齐齐往后退一大步,给两位爷让出通道,站成道边两排小白杨的姿势。
  严小刀其实很难抱。
  他身高腿长,男人肌肉密度大就意味着分量一定不轻。凌河暗自松了松肩膀,两条胳膊伸进来勒起刀爷,发力时咬了一下嘴唇。
  一下竟然没勒起来,因为严小刀单手往下抓住了沙发,人就定格半空中,低声道:“别抱了,没必要,我又不是两脚都残,给根拐杖。”
  严小刀的嗓音是一发很有男人味的低音炮,眼神慑人,即便重伤在身,周身仍有一股不容侵犯、不可亵玩的气场。
  凌河垂眼望着小刀,也是毋庸多言的表情:“我家没配备拐杖,也没轮椅,你只有我两条胳膊能用。”然后一使力将人抱走了。
  凌河说话没个温柔劲,动作还是暴露了体贴,小心翼翼将严小刀放在洗手间的一张软椅上。这些天脚踝已止血结痂,可以洗洗了。
  热水管源源不断洇出蒸汽,蒸汽再以有形的状态在狭小空间里缓缓扩大势力范围,终于将两人的视线鼻息团团包围,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神情。凌河轻声道:“洗澡吗?我帮你。”
  两人之间,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多么荒谬。
  严小刀被蒸汽熏得难耐,喉结动了一下:“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凌河拨开白雾,认真地盯着他:“不用这么厌恶我,你自己怎么洗?”
  严小刀眉头微蹙:“没厌恶你,我用不着伺候。”
  凌河脱口而出:“你肋骨和右脚都不能沾水,你怎么进浴缸?我帮你洗,我又不会强暴你!”
  严小刀闻言黑眉跳动,人在屋檐下极易敏感,那一刻当真被刺中男人的尊严,眼光自下而上射穿凌河:“你强暴得了吗你试试?!除非你再砍我另一只脚和两只手。”
  两人横眉冷对,盯着对方,却都暗自后悔口不择言,几分钟之前明明没想要吵架。凌河抱着人进来时,心里想的是对小刀温存软语、捶背宽衣、揉腿擦身,端洗脚水,为小刀做什么他也都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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