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79)
盛珣抬眼,发现槐合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有小小变动,对方手肘弯起来碰碰邹鹤的肩膀。
“这件事情”,指的便是对方和邹鹤。
槐合今天想要说的东西太多,光是争取盛珣的信任以及讲述过往就快应接不暇。
此前和他一起蒙骗了盛珣的邹鹤在旁边都坐了半天,却是直到说起褚家池家的关系,又无意间点到邹鹤与褚家间的旁亲关系,槐合方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一桩事忘了同盛珣介绍。
“你之前的推断没错。”他说,“那段恐怖经历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时间段要往前至少推上五年。”
邹鹤在自家客厅里给他人当了小半天的陪客,他把自己喝空了的茶杯推到槐合面前,又把被精怪盘得快成“冰杯”的杯子捞了过来,握在自己手心,给槐合的话做了补充。
那才最真实版本的邹鹤的经历——
五年前,邹鹤的年纪约莫就和现在的盛珣差不多,他那会已经开始泡在实验室里,还要准备相当繁重的考试。
当时的他也和盛珣一样,发觉还是自己一个人出去住会时间上更好安排,也更方便点。
在他刚独立搬去新家的头一个月,他父母不放心,拖着大包小包来看他。等好不容易送走父母,向二老担保他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料好,是真不会发生年轻男性孤独殒命的惨剧时,邹鹤回到家中清点收拾东西,便发觉,他家的零食盘子里莫名其妙多了颗核桃。
“我那会真的学到晕头转向,招待爸妈又是一忙几天,所以脑子真有点昏了。”邹鹤回忆着说,“我当时根本没看出来那不是颗普通核桃,第一反应还以为这是我爸妈买的零嘴,吃的就剩一个便随手放在那。”
年轻的邹小舅舅一个晃神,正好也收拾得有点累有点饿。
他完全没仔细看,顺手把核桃拿起来就准备磕了吃掉。
结果就是这么一磕,他把自己家给磕闹鬼了。
槐合想要找到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探听池家,混进褚家对他来说也具有风险,于是对比之后,他当年最后选定的是与褚家有着旁亲关系的邹家,并在邹家人里又挑中了会偶尔与褚室联络的邹鹤。
一开始,槐合也没想过要在邹鹤面前现身,更没想要故意吓人。
他给自己铺了条很平稳的路——以文玩的姿态先混到邹鹤父母面前,时机卡好,二老想着给孩子的新家“添宅”,便顺理成章将他送到邹鹤旁边。
他日常就在邹鹤家存放一下本体,伪装普通摆件便好,也完全不耽误他灵体的行踪。
……谁知道邹家人从老的到小的都不太靠谱。
“添宅”是添了,亲爹妈专门给孩子带的文玩礼物却能随手放忘了,还是忘在零食盘里。
邹鹤家他是顺利进去了,结果邹鹤本人的近视怕是有八百度,居然想把他的本体当普通核桃吃了。
五年前的邹小舅舅比现在还要青葱。
五年前的槐合脾气比现在要差不少。
本体差点被砸的核桃精很不讲道理,立马开始以邹鹤为中心精准闹鬼。
他闹鬼的时机和程度都还掐得很贼。
是既扰人,又不至于令人感觉到有性命安危。
邹鹤正面临大考,恨不得一天24小时能掰出30小时复习,那考试重要到让他一经发觉没性命忧患,便连闹鬼都不管不顾了,更别说去耗费时间请人处理。
“求求了,给个缓刑好不好?”邹鹤在鬼影一步一步逼近,终于是近到他床旁,他这天半夜一睁眼就发现有个影子俯身低头看他时绝望地说。
他拖着疲惫的身心跟鬼打商量:“大哥,大爷,祖宗……我看你也没有直接上来要我狗命的意思,那假如我做错了什么,我无心之间得罪了你,我之后再认错,怎么专门给你赔礼道歉都行,包你满意……但这两天就让我好好睡觉复习,行吗?”
在当代卑微备考的年轻人眼里,筹备已久的大考万一不过,来年还要再顶着高压继续二/战,居然就比闹鬼还可怕。
床边的黑影尚未作答,对方五官乌漆嘛黑一团,也看不出是怎么一个情绪。
结果邹鹤累到极点,思维滞塞,他努力开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脑瓜,还主动又道:“要不然……要不然你们有没有什么结契承诺之类的,我现在就给你签一个?等考试结束后你来兑现,我也跑不着,你看怎么样?”
黑影:“……”
槐合就这么白捡了一个送上门契约人。
邹鹤顺利通过大考,但稀里糊涂把自己给送上了核桃精的贼车。
之后两人一结伴就是五年。
关系还奇妙的越变越好。
“反正总之,只要你相信他。”邹鹤在简述完自己真正的经历后说,“就也可以相信我。”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从露台那头移动到了生活阳台那头,28层的建筑外墙上镀着一层夕阳的金光。
这意味着纵然他们还有话没讲完,盛珣也是时候该走了。
“委托材料里说好的酬金我们会如数付给你。”槐合在起身送盛珣时匆匆说道,“不要推拒,酬金一来是来为了圆满委托的细节,二来,也能让邹鹤下回再联系你更合情合理,而且三……”
“三。”邹鹤截过槐合的话头,他半开玩笑似的说,“槐合是个名副其实的穷鬼,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酬金是我来付。”
“……”槐合当即噎住。
核桃精无言以对的表现是如此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那句“名副其实的穷鬼”并没有说错。
盛珣眉峰轻轻动了一下,这个瞬间,他想到的却是与槐合关系匪浅的小秋。
他在想,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小秋好像也跟对方一样身无长物,是个穷……
不,不对。
一想到小秋,盛珣那今日接受信息量快要满载的大脑忽然便又腾了个空。
他临走前方想起一件事情,并意识到小秋跟槐合的情形显然不同。
正往门口走的盛珣便蓦地停住了步子。
“有个问题。”他回身。
后面送行的一人一鬼随之驻足。
槐合看出盛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疑问道:“嗯?”
“小秋说我欠他东西,但具体他记不清了。”盛珣问槐合,“我欠他什么?”
这个问题照理说,是不难回答的。
槐合又没有失忆,他对盛珣和小秋曾经的过往记得最为清楚,盛珣找他验证自己当年的“欠债”,本该是个最直截了当的选择。
可槐合却像被问住了。
盛珣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目光投向宣称陪伴小秋多年的核桃,在等待着一个答案揭晓。
客厅却陷入沉寂。
槐合只是长久地回看向他,好像连自己之前匆忙说的“时间到了”都给忘了,也不急着再催盛珣快走。
盛珣稍微停顿了下,他想了想,主动又说:“他说我好像欠他很多钱。”
槐合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就被这话给弄得更愣。
但这句话也给了仿佛无从开口的他一根救命长杆,他终于说:“你是欠他很多东西。”
盛珣“嗯”了一声,静候下文。
槐合看起来就犹豫了一瞬,然后又忽然变得笃定:“差不多也就是很多钱吧,还有长达三份清单那么多的东西。”
他说着,追着盛珣叮嘱:“你一定要记得还啊!”
迟疑与话语间的瞻前顾后都是那么明显,盛珣得是瞎了才看不出来槐合的反应有问题。
但就像之前已经存在的种种问题一样,槐合不打算细说,他也没再追问,只把对方微表情变化收在眼底,然后无声点一下头,算是暂且揭过这个话题。
槐合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既放松,又还有些微的失落。
刚刚被盛珣问起的刹那间,其实真正的答案都已经到了嘴边,槐合只差一步就要把它说出口,可理智又在告诉他:
还太早了,还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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