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106)

　　“小时候我和景丞，还有研究院里的这些孩子，关系没这么好，我们是不被允许进入餐厅的，还有，”孟然皱起眉，“没那么自由。”
　　“……嗯。”景忆鸣应了声，等他继续说。
　　“我们的手腕内测，被安装过一个很小的装置，定位用，”孟然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被检测到，只要逃离这里，装置就会自动爆炸，如果把装置挖出来，也会爆炸。”
　　景忆鸣愣了下，抓住孟然的胳膊把袖子撸起来看了看。
　　“我被宴叔叔他们领养的时候装置就用其他工具排除了，刀口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孟然低声说，“但是他们才六岁，那个装置五岁时候才会安装，现在他们的手腕上应该还有疤才对。”
　　“他们的手腕上，”景忆鸣眯缝了下眼睛，“虽然有疤，但是……”
　　“所以我想，这一关的主人会不会是一位研究人员？他觉得很对不起我们，所以在这里我们的生活才会稍微好那么一点，”孟然说着，顿了下，“是不是挺好笑的？实验无法逆转，他只有在幻境里从这些角度来弥补。”
　　“挺矛盾的，”景忆鸣皱起眉说，“如果是研究人员，他不应该被这段记忆困住。就算他对你们有愧，但这份愧疚真的足以让他被束缚在这里吗？”
　　“……你说得对。”孟然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向前方的两个小孩儿，他们并肩走着，丝毫不担心会不会被突然冒出的穿着白大褂的人带走，是小时候孟然从未有过的记忆和自由。
　　如果不是研究人员，那么会是谁呢？
　　是谁希望自己和景丞，还有些孩子的童年能够好一点点，也知道这里是幻境，实验已经无法逆转了呢？
　　会不会是……
　　“也不会是景丞。”景忆鸣突然说。
　　“嗯？”孟然扭头看着他。
　　“景丞在最后一关，你自己说的，”景忆鸣说，“而且……就算他不在最后一关，成了别的地方的关卡，幻境也不应该是这个。”
　　“为什么？”孟然问。
　　“这个幻境属于苦中作乐啊，虽然生活环境好了，不也得去面对实验吗？”景忆鸣笑了笑，“如果是我，就把幻境选择在未来，逃离研究院以后的日子，多好啊，像个正常人似的，不用再去当实验品了。”
　　孟然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
　　“对吧？”景忆鸣笑着说，“最好直接定格在你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你不是说轮回边境的幻境不光是坏事，也会有好事么？”
　　“景忆鸣。”孟然轻声喊了一句。
　　“嗯？”景忆鸣应。
　　“你真的……”孟然低声说，“特别像景丞。”
　　“啊。”景忆鸣又应了声。
　　“但是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也会选那天吧。”孟然像是故意的，没有将那个话题继续下去。
　　也没有去拆穿景忆鸣话里的漏洞。
　　他根本没有告诉过景忆鸣，这里的小孩儿都是实验品，景忆鸣却说出了不用再当实验品的句子。
　　孟然闭了闭眼睛，反正就算他指出这点，景忆鸣也有八百个理由等着他。
　　他需要一个决定性的，景忆鸣无法辩解的证据。
　　哪怕真相是他现在不能负担得起的，是会颠覆他所有信任感和记忆的，但如果真相能让景丞重新站在他身边的话。
　　孟然抬起眼，看了眼前方并肩行走的两个小孩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78章 童话
　　水晶棺还在刚才孟然发现的位置，没有变，只是上面又一次盖上了一些枯叶，再过去找的时候孟然花了点儿时间辨认了一下方向。
　　“要把这个挖出来么？”景忆鸣凑过来看了一眼。
　　“不挖也行，”孟然说，“埋着吧，然后拉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过来看，告诉他们药就在里面，让他们自己挖。”
　　“不行吧。”景忆鸣笑了笑。
　　孟然没再说话，一脸你既然知道不行那你还在废什么话的表情看着景忆鸣。
　　“要回去拿工具，”小孟然拉着小景丞，往旁走了两步，“器材室有很多可以挖地的东西。”
　　“那叫锄头。”孟然说。
　　“锄头。”小孟然重复了一遍。
　　景忆鸣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们俩说话就想笑，嘴角刚提起来，一阵窸窣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仔细听，那些声音像是踩在树叶上缓缓朝这边靠过来，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立刻转过身，背对着彼此，警惕地看向周围，四个方向都有很细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太可能是闯关者，此时的闯关者应该都在小孩儿的代领下去了其他地方，就算来了树林也不可能这样四面八方地朝一个方向过来。
　　而且脚步声非常小心翼翼，像是害怕把谁惊醒那样，就差垫着脚尖挪过来了。
　　孟然往下瞥了眼，虽然同样是背对背以防备的姿态看着前方，小孟然显然是没打算战斗的，他皱着眉站在这里，连手都没抬起来也没准备要往兜里摸刀的样，一点儿也不像刚才那个说话说一半就突然掏刀的熊孩子。
　　可能是刚才那些话把他激怒了吧。
　　毕竟提到内裤了，隐私呢。
　　孟然想。
　　“来了，”景忆鸣往后退了步，手肘碰到孟然的，低声说，“专心点儿。”
　　“嗯。”孟然应了一声。
　　从树林里小心翼翼挪出来的，是几个不能称作人的东西。
　　孟然左右看了看，大概有七个，每一个的身上都挂着一块颜色鲜明的布块，和他们腐烂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们的皮肉都烂得裂开，露出森然的白骨，骨头上难看的肉质腐烂后却如附骨之疽般黏挂在上头，还没走近就伴着风，传来一股恶臭的味道。
　　孟然仔细看了看他们挂在胸口处的布块，从左到右基本就是红橙黄绿青蓝紫，还组成了彩虹的颜色，属实牛逼。
　　小孟然没打算上，小景丞也缩在后头，孟然和景忆鸣自然不会去期望他们干点儿什么，两个人警惕地看着那七个怪物，奇怪的是那七个怪物也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好像，”景忆鸣忽然说，“有点儿头绪了。”
　　“嗯？”孟然稍微偏过头，视线还是盯着那边的怪物们。
　　它们走到树的前面就没有再靠近了，一个半包围圈将四个人包围在空地上，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吼，像猛兽捍卫自己地盘时那样低声的示威。
　　“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么？”景忆鸣说着，指了指那七个怪物，“水晶棺，小矮人。”
　　孟然顿了顿，拧起眉毛说：“……童话？”
　　景忆鸣没有再应答，他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轻轻压在水晶棺露出的那个角上，最左边那个红色布块的怪物立刻怒吼了一声，景忆鸣又很快把脚抬起来，怪物平静下来。
　　“怎么办？”景忆鸣低声问，“这么看来，如果我们要动水晶棺，这群怪物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啊，”孟然看了他一眼，回答得非常理所应当，“打呗。”
　　不然还能怎么办。
　　难道走过去和它们讲道理，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们就打开棺材拿个东西，你们放宽心，我们拿完东西以后再帮你把水晶棺材埋回去。
　　再握个手。
　　签署一下和平条约。
　　孟然脑子里一时间闪过千万条吐槽，最后什么都没说，往后退了一大步，踩在水晶棺材的边缘，那七个怪物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都紧绷了起来，目光直愣又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气朝孟然袭来。
　　孟然挑了下眉毛，抬脚狠狠跺在了水晶棺的一角，七个怪物同时发出怒吼，失控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小孟然和小景丞几乎是一瞬间就躲到了其他地方去，孟然朝着左边，景忆鸣朝着右边，两个人像两把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即将冲着那些怪物打过去之前，孟然听见景忆鸣很无奈，带着笑意说了句：“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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