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饲养日记(5)

　　门没关，宋砚初翻炒了两下鸡块，一转头就看到小流浪狗扒着门框，探出头来，眼巴巴地望着锅。
　　又心疼又气。
　　宋砚初真是拿他没办法。
　　早上看他一个人坐在救助站的宿舍里，傻乎乎地玩着骨头小枕，衣服被人抢了，零食被人吃了，被人打出几道淤青，还想着把饭盒里的花生全省出来留给他，听到小流浪汉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的东西”时，那一刻宋砚初的心又软又酸，保护欲膨胀到失去理智。
　　他把小狗放进车里之后，回到救助中心，和为首的那个抢了衣服还一脸得意的光头打了一架，救助中心的人连忙拉架，宋砚初指着前几天收捐款的工作人员，厉声道：“一万五到底进了谁的口袋？你们给我小心点。”
　　他家世优越，家风谨肃，长辈向来把温良恭俭让挂在嘴边，宋砚初长到二十七岁，从来都没有和人起过激烈的争执，更不会利用特权，居高临下地威胁对方。
　　走出救助中心的时候，他都有一瞬的恍惚，还以为刚刚的自己是灵魂出窍，一抬头，他看到了正在扒玻璃的小流浪汉。
　　他想：真奇怪，不过一面之缘，他为什么会如此放不下？
　　很快饭菜就做好了，宋砚初朝小狗招手：“进来吃。”
　　小狗立即缩了回去。
　　宋砚初只好从橱柜里翻出一个分格的食盒，把鸡块和鱼分别装进去，他还特地挑了鱼腹刺最少的肉，看着就可口。
　　“喏。”宋砚初蹲下来，把食盒放在小狗的膝盖上，“吃吧。”
　　小狗受宠若惊地望着宋砚初，宋砚初无奈地笑了笑，把筷子放在小狗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孩子呢。”
　　他又回去端了一碗汤出来，“这是青菜汤，你要多喝，不能只吃肉，听到没有？”
　　小狗听话地点头。
　　“鸡骨吐这里。”宋砚初把纸篓放在小狗旁边。
　　小狗吃饭的时候总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一点都不停地往嘴里塞饭，宋砚初一会儿提醒他吃鱼一会儿提醒他喝汤，把小狗搞得都不敢吃了，可怜兮兮地盯着宋砚初。
　　“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宋砚初帮他添了汤，然后回到餐厅自己吃饭。
　　小狗吃完之后，就捧着碗筷守在门口，宋砚初说：“就放那儿吧，等会儿我来收拾。”
　　他一边看公司的简报一边细嚼慢咽，小狗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小狗觉得新主人长得好好看，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怎么看都看不厌。
　　宋砚初吃完后，刚抽了张面纸擦嘴，桌上的碗筷就被一个小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
　　小流浪狗把所有碗筷都放进水池里，正试探着打开水龙头，宋砚初愣了愣，走过去，“你会洗碗？”
　　小狗点了点头，又摇头，“看过。”
　　旧主人家门外有口井，接了水龙头之后，每天都在井边洗碗，小狗就趴在地上看。
　　宋砚初指了下洗洁精，“用这个。”
　　小狗小心翼翼地按下洗洁精的泵头，透明的凝露就顺流而下，小狗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宋砚初教他把洗洁精放在碗里，然后用一点水冲开，冲出泡沫，再用洗碗布擦一擦油渍，最后用水冲干净。
　　“这样就好了。”
　　小狗捧着第一只白白净净的小碗，欣喜地说：“我洗的！”
　　宋砚初轻笑道：“嗯，真厉害。”
　　小狗一被夸奖就想摇尾巴。
　　其实家里有洗碗机，但宋砚初想着让小流浪汉掌握一些基本生活技能也好，他继续看助理发来的文件，耳边传出时断时续的水声，很久之后，小狗终于把所有的碗筷都洗完了。
　　宋砚初放下手机，教他怎么按照大小规格把碗盘摆放进橱柜。
　　小狗认真照做，结束之后宋砚初刚要帮他擦手，小狗就溜出门，重新坐在台阶上了。
　　“……”宋砚初倚着门框看他。
　　小狗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摸了摸裤子，摸了摸袖扣，不知所措地抬起屁股又坐下，宋砚初持着最后一点耐心：“进来。”
　　小狗动都不动。
　　宋砚初转身就走。
　　他去书房办公，结束之后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小狗倚着台阶栏杆睡着了，脑袋歪着抵在栏杆上，身子缩在一起，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这样露天睡觉，总还是容易着凉。
　　宋砚初又劝了一番，依旧没用。
　　他直接坐在小狗旁边，“你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小狗疑惑，他想他不是回答过了吗？他好几个名字。
　　小黄、汪汪和嘬嘬。
　　“你之前是不是被人抓起来……或者囚禁过？”宋砚初不知如何措辞。
　　小狗摇摇头，他突然站起来，下了两级台阶，站在宋砚初面前，郑重地说：“其实我是一只小狗。”
　　宋砚初沉默片刻后“哦”了一声。
　　小狗惊讶于宋砚初竟然完全不惊讶。
　　不愧是新主人，怎么这么厉害，连这么神奇的事情都不以为然，他醒过来发现自己重生在人身上的时候还震惊了整整两天呢，宋砚初竟然如此淡定，这让小狗对宋砚初更加崇拜。
　　他蹲下来，仰头望着宋砚初。
　　宋砚初猜想小流浪汉可能是天生智力缺陷，叹气道：“算了，吃晚饭吧，我把中午菜热一热。”
　　明天还要带小狗去做一下脑功能检测和智力测试，又多了两项行程。
　　小狗吃完晚饭后独自洗碗，洗完之后宋砚初把他喊住，“先去洗澡。”
　　小狗习惯了命令式的对话，下意识停下脚步。
　　宋砚初拿出自己昨天下班顺路给小流浪汉买的一套睡衣，“自己洗，会不会？就像洗碗一样。”
　　小狗站在淋浴间里，宋砚初教他什么是洗发露什么是沐浴露，小狗拨了一下开关，凉水迎头淋下来，把小狗浇成了落汤鸡，小狗甩甩脑袋，委屈巴巴地望着宋砚初。
　　宋砚初笑着帮他擦去眼睛四周的水，“往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你往左推一推。”
　　小狗跟着做，水果然变热了很多。
　　“洗完之后，用这个擦一擦，然后换上新衣服，听到没有？”
　　小狗点点头，他仅有的一点人类记忆里有洗澡这个行为，他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当着宋砚初的面脱了衣服。
　　宋砚初怔了几秒，然后迅速离开了浴室。
　　宋砚初天生就是弯的，这么多年也没有遇上个喜欢的，起先他把小流浪汉领回家，只当是善心大发，帮他洗澡也是迫不得已，今天陡然一抬眼看到一个年轻的同性身体，还是不由得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开始考虑这件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这孩子确实也不能一直待在他这里，总要给他找到家人的。
　　正思考着，香喷喷的小家伙从浴室里出来，踩着滑溜溜的拖鞋，企图在宋砚初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宋砚初一伸手就拽住了小狗的睡衣后领。
　　小狗扑腾起来，可惜他在体型和力气上完全不是宋砚初的对手，宋砚初轻轻松松就把小狗的两只小爪子并到一起，然后抱着他，把他扔进了客房，然后关上门。
　　小狗扑到门口拍了拍。
　　宋砚初故意狠声说：“就在里面，不许乱跑。”
　　小狗呜咽了一声。
　　宋砚初捏了捏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洗完澡之后，进客房看了看，小流浪汉正在研究床上软乎乎的被子，听到动静立即收回了手，缩在床边听从差遣。
　　宋砚初忽然想起来，转身去玄关边拿了小狗的骨头小枕，然后放在小狗怀里。
　　“抱着这个睡。”
　　他倒了杯茶放在床头柜上，俯身揉了揉小狗的头，耐心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要怕。”
　　小狗抱紧了骨头小枕。
　　宋砚初离开客房，回了自己房间，睡到半夜他醒来倒水，才发现客房的门开着，床上整洁如新，小狗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