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53)

　　想起来也是可笑，当初杨翰远那么认真地对他说，因为喜欢他，在乎他，所以也想让自己给他许许多多的喜欢和在乎，软磨硬泡着程彦，跟他在双方手机上又互相录了个指纹，录完之后还对自己扬起无比开心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笑得那么灿烂开心，估计也是太过于自信。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知道自己没有翻看查探伴侣隐私的爱好和习惯，过度自信自己不会发现他手机里的隐藏相册，不会发现他在自己还未和他相爱时，偷偷跟踪猥亵过自己，不会发现他肮脏阴暗的内心。
　　人心都是偏的，当尖锐的矛头指向别人的时候，他能够给杨翰远找出无数个合理的理由去给他辩解，只因为他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
　　而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发现原来之前猥亵自己的变态居然是自己的枕边人，程彦才感受到那种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的寒意。
　　大脑里一团乱麻，身体也随着那些涌上来的无数猜疑与惊悸的情绪而一阵一阵发冷。
　　他感觉自己身后沉睡的那个人仿佛一瞬间就变成了个庞大可怖的怪物，使得他不自觉努力咬紧了牙关不去发出一点儿声音，然后蜷缩起剧烈颤抖的身体，一寸一寸笨拙地往床边挪。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凭着本能，下意识想要去赶紧远离身后的人。
　　然而大概是那一瞬间的动静太大，导致程彦刚挪动到床边，杨翰远就迷迷糊糊醒了，习惯性地摸一摸身边，没搂到程彦，便悠悠睁开眼，伸手将挪到床边的程彦揽了回来，紧紧搂进了怀里。
　　“……怎么离我那么远？是热了吗？我把暖气调低点？”
　　程彦背对着他，用手紧紧捂住了唇，恐惧得眼睛睁大，却动也不敢动。
　　他想起了梦里那个怪物，那个将他牢牢桎梏在怀里，看不清面貌的怪物。
　　他原来也从未看清过杨翰远的面貌。


第72章
　　注定是一个漫长煎熬的夜晚。
　　事情发现得猝不及防，程彦大脑被那些一张又一张的相片日记撞击得支离破碎又混乱浑浊，被熟睡的杨翰远圈在怀里却动也不动，只双目涣散又呆滞地瞪大了眼望着黑暗虚空。
　　他该考虑很多的，比如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立刻逃离还是将人推醒质问？以后该怎么办？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宝宝该怎么办？
　　可他的思维仿佛也同血液一般凝固起来，本该产生的愤怒情绪才冒出个苗头，就被控制不住的惊惧死死压灭。
　　他想，不该是这样的，事情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被欺瞒玩弄的怒意该压过一切，哪怕是理智。
　　他有理由和立场将人推醒质问，冷静或者是失控的，让他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可后背被杨翰远滚热的宽阔胸膛紧贴着，脑海里浮现出他拍下的那些所有都有关于自己，或日常或淫秽的相片以及字里行间充斥着占有欲和病态感情的记录，程彦却只敢咬着手指躺在杨翰远怀里，大气也不敢出。
　　他原以为后半夜该会在惊悸和挣扎中睁眼到天亮，没想到身体那么僵硬笔直地躺久了，沉重的睡意袭来，他负隅顽抗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点半，身边没了人，床头杨翰远的手机也不在原处。
　　程彦清醒之后记忆回笼，逐渐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心头一悸，原本均匀律动的心脏立刻急促无比地跳动起来。
　　他慢慢地爬了起来，尽量冷静地穿衣收拾好自己，然后努力不制造出太大动静地，缓慢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哥哥，早上好啊。”
　　杨翰远端着早餐盘站在门口，先是表情惊讶地低头看着他，随后缓缓扬起唇角，冲他笑眯眯地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某一瞬间，程彦觉得自己的胸腔突然间就供不上气，整个人被扼住喉咙似的难受。
　　他努力克制住张皇不安的表情，喉间艰涩地也吐出了一个‘早上好’。
　　平静得出人意料的一个早上。
　　杨翰远照常陪着程彦吃完了早饭，然而小心翼翼地牵着程彦走到公寓后面被他精心打理过的私人小花园走路散心。
　　程彦以为他并未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动了他的手机，甚至已经发现了他做的那些事，心下狠狠松了口气，也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和他说话。
　　“小远，我还是想回苏市让秦阿姨帮我动手术，她这些年做过相关的研究，也了解我的身体情况……”
　　杨翰远偏过头看他，神情像是疑惑无比。
　　“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吴市的医疗技术比苏市要先进许多，之前请过来固定帮哥哥检查身体的妇产科医生在国际上都是排得上名的，也有过帮双性产夫接生的经验……我不是不相信秦阿姨，只不过研究是研究，到底还是有经验才更让人放心。”
　　他蹲在地上，将脸颊贴在程彦肚子上蹭了蹭。
　　“是不是因为快生宝宝所以太担心了？不要担心哦，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彦同往常他做出这个动作之后的反应一样，顺手摸了摸他蹭在自己肚子上的乌黑短发，脸上的笑容却颇为勉强。
　　“可能是吧。”
　　吃完午饭又做了些孕期合适的运动，程彦没做几轮就气喘吁吁疲累至极。
　　他爬上床睡了个回笼觉，两三个小时的回笼觉，却像睡了大半年。
　　他做了好多好多梦，醒过来却全都忘了，一幕也不记得。
　　他只记得梦中的场景繁杂混乱，每一个场景他都在奔跑躲避着什么，跑完一个场景下一个场景又出现，场景更迭不止，直至最后，他在一个漆黑的通道，循着唯一的一抹光奔跑，在那抹光芒愈加清晰，也愈加触手可及的时候，那抹光却瞬间熄灭褪色，变成了个巨大怪物，以拥抱的姿势迎头将他抓住禁锢了起来。
　　程彦这次终于看清了怪物的脸。
　　大脑嗡嗡响，手臂和腿脚僵硬麻木，程彦鬼压床似的怎么也睁不开眼，动弹不了身体的任何部位，半梦半醒之间，喉间不自觉溢出难受的呻吟声。
　　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卧室门被打开，有人急匆匆走到床头摸上他的脸和额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完全醒过来。
　　额角被汗浸湿了，然后被杨翰远用毛巾仔细擦干了，程彦急促地呼吸过几轮，然后慢慢将呼吸放缓，直到心跳频率恢复正常。
　　“小远。”
　　“哥哥？”
　　程彦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昨天晚上我醒来过一次，想看一眼时间，结果用指纹把你的手机解锁了。”
　　“……”
　　程彦仍然躺着，眼睛却直直注视着天花板，说话的时候喉结的滚动非常明显，也衬得他脖颈连接着锁骨的部位单薄又纤弱。
　　“……你的相册没关，我不小心发现了那些照片和记录，你知道吗？我一直逼自己暂时忘记，可是我忘不掉，那些照片和记录，都让我觉得很恶心。”
　　程彦明显感觉到放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手抽搐一般动了下，闭上了眼，狠狠心继续说。
　　“我原本想生下宝宝之后再跟你说，但是我忍不住了，我一想到每天睡在我身边的人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心脏就像被人紧紧捏住，一直到现在都喘不上气……所以，求求你先放开我好吗？我想回苏市住一段时间。”
　　他说完一长段话，像终于解了什么心头大事，长长呼出一口气。
　　隔了好久好久，久到程彦忍不住偏过头看向杨翰远的方向，才看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和惊慌的表情，还状似天真地冲他歪了下脑袋。
　　“那么，我放开了哥哥，哥哥还会回来和我在一起吗？”
　　程彦默了下。
　　“我不知道。”
　　杨翰远站起身，几乎算是温柔地轻轻吻了下他眼睛。
　　“那我不会放开……乖一点好不好？宝宝都快出生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呢？”
　　程彦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耸立圆润的孕肚，张口要说话，被杨翰远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