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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37)

作者:来风至 时间:2022-01-14 10:21 标签:年代文 温馨 破镜重圆 竹马竹马 年上 治愈

  傅羽舒轻轻“啊”了一声:“那你……本来想去哪里?”
  周妙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必须走。”
  好在安如虽是县城,但并不大,驾车绕市中心一圈也不过半个小时。周妙妙尽挑人多的地方走,便在学校周围恰好碰见了前来采买画具的沈观和傅羽舒。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傅羽舒在沉思间,记起曾经来到学校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
  他再次看向周妙妙。
  小女孩眼里又滋生出微小的火焰,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但总归有了点人气。傅羽舒隐约猜到其中缘由,但照顾到周妙妙的情绪,正思忖着继不继续问。
  结果就听旁观许久的沈观冷不丁地问:“为什么?”
  周妙妙:“……”
  沈观:“你妈为什么关你?你要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
  周妙妙似乎觉得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从嘴里轻微地吐出了两个字。
  沈观蹙眉:“什么?”
  “我妈不让我读书!”周妙妙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哽咽吼道,“她说最多让我读完初中!可我还想读书,想去上大学,想当医生……”
  “可她让我嫁人。”周妙妙冷冷地说道,即便眼角还挂着泪,“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男人,彩礼6万块。”
  *
  6万块可以买什么?
  在这个刚开始发展的时代,可以买电器三件套、可以在义村建一栋房子、还可以……买一个女孩的人生。
  柏英是这样,傅羽舒的妈妈是这样,沈观的妈妈也是……甚至,后者都不需要花费这6万块。
  然后时光轮转,每个人的生活都较之前过得好了,这“6万块”的价值依旧没变。
  傅羽舒站在走廊里时,沉默地想到。
  “周妙妙和小张在一起。”沈观推门走出来,“她情绪稳定很多,等把身上收拾干净,应该就没问题了。”
  傅羽舒回头看他:“哥,我们怎么帮?”
  “不知道。”沈观也有些烦躁,“她还没成年,想自己跑出去根本不可能。”
  有些时候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力有不逮,如果周妙妙的妈妈执意要将她嫁出去,除了跑,周妙妙就再无第二条路。
  就算是闹到明面上,大多数的人也只会和稀泥,毕竟家务事,旁人管不着。
  沈观曾问她:“你是真的想抗争?哪怕你自此和家庭断绝关系,自此再也没有亲缘在旁边,也不后悔?”
  “我要是认命,我就不会跑出来。”周妙妙决绝道,“我早就想明白了。”
  可他们到底还是几个需要依附成年人生存的少年。傅羽舒想了想,道:“先回去一趟吧,刚好也离开太久,不知道家里怎么样。”
  “嗯。”
  沈观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似乎也不打算点燃。
  蓦地,又有人将他们身后的门推开,走出来。
  周妙妙换上了新衣服,气色也红润起来。看见两人并排站在走廊,疾步上前道:“我刚才脑子转得慢,有件事忘了说。”
  傅羽舒:“什么?”
  她看向沈观:“那些把我关起来的人中,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我从来没在义村见过他。后来又听见他们有人叫他……小观他爸。”
  作者有话说:
  准备把少年时代的故事收尾了


第36章 “真想快点长大。”
  周妙妙说起这件事时,已时至傍晚。大巴不在运营时间内,他们就算再急,也只能第二天赶早回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傅羽舒心里想着事,没睡多久就被惊醒。带着梦境中坠落的后怕,他睁开眼,发现另一张床上空无一人。
  不知道是否因为将近立秋,夜晚有些凉。傅羽舒翘首看了一会,沈观便从隔壁间的浴室走了出来。
  借着窗外的月色,能看清沈观发梢上正沾着水。两个人猝不及防一个对视,都不自觉地双双止住了动作。
  几秒钟的时间,沈观若无其事地在床边坐下:“怎么醒了?”
  “你也没睡。”
  傅羽舒撑着胳膊也坐起来,闻到了沈观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他知道沈观为什么睡不着……但也不完全知道,在某些时刻,傅羽舒总是极其容易受到其他人情绪的影响。
  尤其这个人还是沈观。
  沈观攥着块毛巾,把自己的头当做需要抛光的石头,快速且用力地擦了两下,然后“啪”一下扔到地上。
  每个动作都彰示着他心中正积压着郁结。
  “我还想抽根烟。”沈观突然说。
  傅羽舒抿了抿嘴,蹦豆子似的蹦出个单字:“呛。”
  沈观没好气地笑了:“嫌呛就边儿呆着去!”
  说罢,就兀自从桌边抽出了根烟,打火机就放在手边。暑假这段时间,傅羽舒几乎没怎么见沈观抽过烟,他想起之前沈观跟他说:抽烟并不能抽走烦恼,那只是一种自欺手段。
  很多人沉迷于一件事,或许是抵抗不了诱惑,亦或许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沈观是后者。
  “咔哒”一声,火光亮了。
  窗外悠悠的风吹得它微微抖动,不甚明亮的光线照得一方寂静。沈观静默片刻,随手又将打火机放了回去。
  “算了。”他说。
  世上烦恼那么多,不是抽一根烟就能解决的。
  傅羽舒踢开被子,边朝着沈观的方向挪过去,边去扒拉他的胳膊:“你手还疼不疼?”
  早在中午的时候,沈观就发现,两人的体温天差地别。尤其是在这夏末的夜里,傅羽舒的手心滚烫滚烫的,像握了一团正在燃烧的火,还未凑近就感受到热意。
  在被抓住胳膊之前,沈观率先一步抢得先机,反手捏住了傅羽舒的手指:“干嘛总动手动脚的。”
  傅羽舒瑟缩了一下手指,但没收得回来。沈观就那么轻轻一捏,就像是用了千钧的力量似的。
  他便就着这个姿势,开了口。
  “我对杨志军的所有印象都是来自别人的话里,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那些故事有失偏颇,认为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自己也想要有。最开始,我并不知道杨志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天真地想,或许他杀人只是一时冲动呢?等他回来我要不要原谅他呢?毕竟我身上流着他的血。”
  “有人说,我这是白眼狼,对不起把我养大的沈老头。可每到这个时候,沈老头都会一边把他们赶跑,一边抱着我说:小观,别听他们胡说,你有你选择的自由。”
  “后来长大了,渐渐懂得了些道理,也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觉得……”
  沈观语气微顿。
  傅羽舒:“就觉得什么?”
  沈观嗤笑一声:“血缘就是个屁。”
  “跟孝顺一样,就是道德绑架的一种工具。”
  傅羽舒认真点评:“离经叛道。”
  但这的确是沈观能说出来的话。
  他被沈郁青养得太过自由,骨子里从小就种着叛逆的种子。
  “以前老头子让我自己选,现在却阻拦我和杨志军见面,可能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观念发生了转变吧。”沈观继续说道,“其实挺奇妙的,虽然我和杨志军没见过一面,但在生物学意义上来讲,他是这个世界上和我关系最亲的人。”
  说到这,沈观蹙了蹙眉:“怪恶心的。”
  “我也觉得。”傅羽舒点点头,附和道,“怪恶心的。”
  沈观斜了他一眼。
  傅羽舒笑道:“可是,事实却是——沈爷爷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这些话他不能对其他人说——说了就是小孩子想太多,但在情绪最容易泛滥的少年时代,沈观需要一个倾泻口。
  因为除了倾诉,就再也做不了其它。
  被年龄和现实桎梏着,即便沈观再自由,也无法只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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