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预告(148)
听到这话,宋野城的目光微微变了。
像是某种希冀倏然落空般,流露出了一丝掺杂着无奈的悲哀:“可是你去过。”
是的,他去过。
最初看完录像的时候,宋野城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否认录像的真实性、否认录像里的那个人就是江阙。
因为抗拒接受事实,他拼命将所有可能性都罗列了出来,甚至不惜给这段录像赋予了种种不切实际的阴谋论,比如视频的拍摄地点根本不是剧组仓库,只是一个布置相仿的场景,比如录像里的脸根本不是原来的,而是是后期替换上去的,甚至是易容、替身、双胞胎。
然而他与电影事业打过近二十年的交道,对视频后期制作的所有手段如数家珍,一段画面究竟有没有经过编辑修改,他的判断方法甚至不会输给任何专业鉴定。
而眼前的这段录像,无论他通过肉眼分辨还是借助技术软件分析,得出的结果都是——它分明就是原始文件,根本连一丝编辑的痕迹都没有。
至于其他种种猜测,其实最终都可以归结为同一个问题——江阙有没有去过剧组。
如果他根本没去过剧组,哪怕只是在那一天没去过剧组,那么他就拥有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一切指摘都会不攻自破。
想要求证这一点,也并没有那么困难。
因为剧组本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出,越是知名的剧组越是严格,而像《天将雪》这种顶尖级别,想在剧组里出入走动,要么就得自身有相关职务,要么至少也需要有权限的工作人员领进。
思及此,宋野城很快联想到了一件事——
当时《天将雪》的武术团队是由贺景升牵线介绍,而他又与江阙相熟,如果江阙真的进过剧组,他无疑是最有可能知情的人。
于是,宋野城就那么当着唐瑶的面给贺景升拨去了电话,没有提录像的事,只问他知不知道江阙有没有去过《天将雪》剧组。
而他得到的答案是:有。
贺景升告诉他,江阙曾以“想见偶像”为由让他帮自己进趟剧组,而这对贺景升来说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所以分分钟就已经办妥,甚至当天还是他亲自开车去江阙家接他、把他送去的机场。
而那一天,正是1月9号。
明明这通电话已是一锤定音般的验证,可直到那一刻,宋野城依然没有放弃侥幸。
他甚至有些掩耳盗铃地想:万一那天江阙只是去了机场却并没有登机,又或者即使下了飞机,但并没有去剧组呢?
于是他就好像一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盲目之人,先是联系机场的人脉,查证了江阙当天的起落行程,又联系到当天负责去机场接人的剧组场务助理,终于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江阙的确在1月9号当天抵达了剧组。
这个答案让他在挂断电话后久久未能作出反应,让他在旁观完全程的唐瑶担忧的目光里再也给不出辩解,让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陷入了无解的挣扎,也让他在此刻、面对江阙这句否认时,感到了一种力不从心的颓然。
“可是你去过,”他听见自己有些喑哑的嗓音开口道,“而且那天,是贺景升亲自接送你去的机场。”
江阙整个人都被这句话给砸懵了,仿佛没能听懂一般:“什……什么?”
紧接着,他就像受到了某种惊吓般,条件反射地摇着头:“不可能、怎么可能……他胡说!我那天……那天……”
说着,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转身步伐不稳地朝门口冲去,匆忙间甚至“啪嗒”带翻了桌上的笔筒,让笔噼里啪啦洒了一地。
宋野城一惊,也顾不得再管其他,连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跟出书房、跟进客卧,就见江阙冲到衣柜前,手忙脚乱地将本就寥寥无几的衣物扒拉了出来,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就那么跪在地上急急翻找了起来。
“哗哗”书页声急促而迫切,宋野城稍稍走近了些,发现那似乎是一本日记,里面密密麻麻满是字迹。
江阙一言不发,就那么闷头翻找着,终于翻到某处后停了下来,一目十行地将前后两页都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忽然就像被泼了盆冷水般,呆呆僵在了那里。
宋野城也不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发现他的脸色一片惨白,正要上前,却不料脚才刚迈出,江阙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般微微一颤、偏头脱口而出:“你别过来!”
宋野城霎时一顿。
江阙甚至都没有跟他对视,只是紧盯着他的脚下,发现那双脚没有再继续靠近后,他才像是得到了一点暂时的安全感般,缓缓向后挪坐着、抱起了膝盖,一点点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不是我……”他几乎有些神经质地摇头嗫嚅着,相较解释而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有……没有去过……”
虽然还是在否认,可听上去却是那样苍白无力,因为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能徒劳地一遍遍重复辩解。
宋野城看着那蜷缩的身影,听着那颤抖的呢喃,脑中忽然浮现起了很多年前、初见的山崖上几乎相同的一幕。
虽然眼前的身影已经不复当年的幼小,可那瑟缩又脆弱的姿态却依然能让人轻易感受到他的遍体鳞伤。
宋野城心里蓦地一阵绞痛。
刹那间,他想要息事宁人、就此翻篇的欲望达到了巅峰,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将这份证据带回来,血淋淋剖开在二人面前。
终于,他的脚步还是动了。
虽然江阙已经说了“别过来”,他却还是迈步走了过去、蹲下了身。
“江阙,”他抬手握住江阙抱着膝盖的手,什么真相、什么理智他通通都不想再管了,“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是的,如果说能为那些证据找到足以推翻的解释是他最想要的结果,那么如今即使找不到,他也不想再继续深究、不想再要所谓的解释了。
然而,听到这话的江阙却并没有好转,反而在短暂的愣怔后,像是认清了某种现实般,将手从宋野城掌心一点点抽了出来。
他重新环抱住双膝,目光垂望着地面,很轻很轻地说:“……你不相信对么,你也觉得是我做的是不是?”
不,不是的。
宋野城无声地呐喊着。
正因为他从不相信那是江阙所为,才会被那无法推翻的证据逼到眼下这样困厄的境地。
江阙在他的沉默中缓缓抬起头,宋野城这才发现那双眼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而那眼神更是哀伤得叫人心碎:“可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哽咽话音落地的刹那,滚烫的泪水也从他眼中倾坠而出、砸在了宋野城手背,烫得他心尖狠狠一颤,转瞬间就已跟着红了眼眶。
一边是所有出路都被断绝的证据,一边是爱人绝望的祈问,他只觉从未有过如此煎熬的时刻,仿佛心肝脾肺都在被狠命撕扯,纠疼得死去活来。
而那煎熬落在江阙眼中,无疑就已是一种无声的宣判,让他终于心如纸烬般、几近凄然地轻笑了一下,颓然闭上了双眼。
“没有人会相信我,”他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额角,感到一阵阵炸裂般的疼痛侵袭着脑海,“没有人,没有人会相信……”
疼痛令他忍不住痉挛般颤抖,紧随而至的窒息感带来猛然晕眩,耳中剧烈嗡鸣拖着长音、尖锐地像是要钻进脑髓。
宋野城听着那断续的话音,察觉到手下传来的颤抖,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江阙?”
然而江阙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他紧紧闭眼蹙着眉头,仿佛陷入了一个黑暗无边的噩梦。
无数不知真假的画面开始在他的脑海中疯狂闪现、碰撞,让他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就好像有另一个灵魂正在试图侵占他的身体,想要将他活活挤出这具躯壳。
“呼……”
“呼……”
急促的倒气声替代了凌乱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