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74)

　　“那我去坐电梯吧，要我送你到门口不？”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你去吧。”
　　樊星洲朝稽雁行挥了挥手，又隔着帽子揉了下他的头发，开口道：“行，那再见。”
　　稽雁行如释重负，微笑道：“再见。”
　　樊星洲咧着嘴点点头，转头朝电梯的方向走，忽然，他调转方向加快脚步，走到稽雁行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稽雁行一惊，不明白樊星洲又要干什么，语气也有点不耐烦：“又怎么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说——”樊星洲的眼神落在稽雁行的左耳垂上，那颗痣很小，像一粒星子，“下次再找你出去玩的时候，不要再不回我消息了呗。”
　　“……行，我会回的。”
　　电梯门慢慢合上，稽雁行的心跟着落地，可算是走了，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阮钰发来的消息【我在门口。】
　　稽雁行一边走路一边回消息【好，我现在就出去，您稍等。】
　　走出玻璃旋转门，稽雁行一眼就看见了阮钰，阮钰今天似乎不同于以往——尽管还是身着昂贵的西装和皮鞋，但阮钰把额前的碎发梳了上去，光洁的额头和优越的骨相一览无余，也多出两分锋利的气质，像荆棘丛里的花。
　　阮钰抬头，和稽雁行对上视线，稽雁行先是一愣，随后缓缓露出笑容，走到阮钰身旁，声音很轻：“阮总，您换发型了吗？很适合您。”
　　“嗯，今天出席活动，造型师做的。”阮钰看向稽雁行裸露在外的大半截手臂，手一抬，摸了上去，“不冷吗？今天风大，晚上有点凉。”
　　“里面有点冷，外面还好。”
　　阮钰没说话，利落地脱下了西装外套，递给稽雁行，“穿上，等回家再脱。”
　　稽雁行眨眨眼，说，不用了。
　　成年男人的身体哪有那么脆弱，他只是被冷气吹得不太舒服，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突然，一声响亮的“阿嚏”响彻夜空，如果星星是声控，估计现在已经亮了满天。
　　阮钰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染上笑意，稽雁行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不再挣扎，说了句谢谢阮总，接过西装外套披在了身上，外套上有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像深巷里的熏香，神秘迷人。
　　两人一边朝路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稽雁行很贴心地问阮钰：“您吃晚饭了吗？”
　　阮钰淡淡道：“还没有。”
　　“那您……”稽雁行心底涌出一股歉意，根据那通电话来看，阮钰大概是想找他一起吃晚饭，结果他约了饭局，“您准备吃点什么？”
　　“点外卖。”
　　“点外卖吗……要不……冰箱里还有菜吗？要不我们顺路去超市买点菜，我给您简单做两个菜？”
　　阮钰顿了一顿，稽雁行的提议让他心动，他喜欢稽雁行做的饭菜，虽然菜式家常，味道也只是中规中矩，但……喜欢是没有道理的。
　　“不用了，很麻烦。”阮钰拒绝了稽雁行的提议，他觉得稽雁行需要休息，“我没什么胃口，不吃也行。”
　　“还是吃一点吧。”
　　“回去再说。”
　　阮钰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稽雁行也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汽车启动，车窗半降，风从一侧车窗吹进来，又从另一侧车窗飘走，自由自在。
　　稽雁行看着流动的路灯和树木，没由来地生出几分落寞，树木尚且在土里扎了根，他呢？
　　这座繁华的城市没有属于他土壤。
　　但这种落寞来得快去得也快，稽雁行握了握拳，驱走心底的忧伤，他想，这座城市到处都是土壤、
　　“吃得怎么样？”阮钰忽然开了口，风载着他的话钻进稽雁行的耳朵里，痒痒的。
　　“还好。”
　　他其实没吃多少，齐茂点的菜倒是合他胃口，但他当时和樊星洲坐在一起，着实没什么胃口，后来又出去和阮钰打电话，等他再回去的时候，饭菜凉了，食欲也没了，这会倒是隐约生出了点饿意。
　　“对了，您要点外卖的话，现在就点吧。”
　　“我在开车。”阮钰还是没什么食欲，他本来想好了带稽雁行去哪里吃饭，也想好了饭后活动，可惜被不知趣的人搅了局。
　　“您多少吃点吧，现在才七点多。”
　　阮钰没说话，稽雁行便往下说：“……其实我也有点饿了，我刚刚吃得不多，您想吃什么，我现在点，等回去的时候……我和您一起吃一点。”
　　“好。”阮钰答应得很利落，他把手机递给稽雁行，“你看着点。”
　　“……好的。”稽雁行其实想用自己的手机点，但阮钰给了，他也就接了，“有家连锁店味道还行，我点个几个清淡的炒菜，点个蔬菜汤，再点两碗饭，您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外卖刚好送到，稽雁行把塑料碗的盖子揭开，一一摆在餐桌上，阮钰站在一旁，问他：“要帮忙吗？”
　　稽雁行说，不用了。
　　这都是很简单的事，没什么可帮忙的，而且稽雁行总觉得，在这些杂事上……阮钰说不定会帮倒忙。
　　吃饭的时候，阮钰告诉稽雁行：“保镖已经找到跟踪你的人了。”
　　“啊、啊？是谁？”竟然真的有人在跟踪他。
　　“正在确认身份，今晚刚找到。”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如果有需要会有人联系你。”
　　“好。”
　　灯光下，稽雁行的脸色有些苍白，阮钰记得几分钟前情人的脸蛋还是红润的，大概是被吓着了，于是他轻声安慰道：“已经解决了，别害怕，没事了。”
　　稽雁行点点头，半晌，他的脸色终于恢复过来。
　　吃完饭，两人像往常一样去洗澡，洗完澡后，又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仿佛他们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关系。
　　“恭喜杀青，感觉如何？”
　　“谢谢，感觉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有点……有点失落，好像结束了一段短暂的人生，虽然不是我的人生。其实，我拍完《传声》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慢慢习惯就好。”阮钰如年长者一般，耐心地引导着稽雁行，“戏里你可以是任何人，戏外你只是你自己。”
　　“嗯，您说得对！”稽雁行不再纠结，“正好我有两天休息时间，可以调节一下，还是挺期待下一部戏的。”
　　听见这话，阮钰扭头看向稽雁行，情人正伸着懒腰，像在岸边晒太阳的水獭，很是可爱，阮钰想揉一揉稽雁行蓬松的头发，还想把指缝插进去，用手当梳子，手指当梳齿。
　　“你的意思是，你明天和后天都休息吗？”
　　稽雁行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他点点头，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是的，茂茂说三天之后才拍微电影，而且我过了遍剧本，我演的角色是大学生，应该不会难演。”
　　阮钰只听清了第一个“对”字，稽雁行伸完懒腰又做起了奇奇怪怪的伸展动作，他的动作太大，浴袍又滑落了，稽雁行的身体介于少年和成年，修长精瘦，腰细腿长。
　　还有香味，稽雁行每次洗完澡都带着香味，这几天是桃子味的，是稽雁行新买的，怎么会有成年男性用桃子味的沐浴露。
　　故意的吧。
　　阮钰的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如果稽雁行明天一整天都没事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今晚可以……
　　可以像剥开桃子一样，剥开稽雁行。
　　想到那通电话里让人厌烦的樊星洲，再看着眼前惹人疼爱的情人，阮钰想，是时候了，他后天就要出国，不能再等了，他要尽快抓住一些东西。
　　“稽雁行。”
　　“怎么了吗？”稽雁行不习惯阮钰喊他的全名，这会让他紧张，而且阮钰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没吃饱一样，看他像看食物，仔细一看，阮钰竟然还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