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红娱乐圈从龙套开始(64)

　　尔虞我诈见多了，和睦相处尤为难得。
　　*
　　淑妃这个角色算是她的转型之作。
　　程思先前饰演的农村女角色多一些，要不就是来大城市里打工没文化，或是文化素质不高的女主角，相对接地气一点。
　　经纪人跟她说，可以考虑考虑古偶，让大众知道，她也可以演稍微不那么接地气的角色。
　　最好不要一下跨步太大，让粉丝适应一下，折中选了赵导《后宫传》里的淑妃一角。
　　程思看过剧本，认可了经纪人的话。
　　她也想试试更多的可能。
　　她还年轻，不该定死在一些类型上面。
　　娱乐圈舞台广阔，她需要更多角色让所有人看到——
　　她程思有无限可能。
　　程思读完改编过的剧本，在原剧本上改动不算大，淑妃这个人没变多少。
　　只是让她从原先的家境贫寒的小官之女，变成了现代贫寒的她而已。
　　淑妃原本谨小慎微，一生都没犯大错，温吞活在后宫里，像普通人一样，被遗忘，生下了孩子，仍旧循规蹈矩，没有拔尖，她的孩子也跟她一样。
　　她是无数普通人的缩影。
　　改编过的剧本里，淑妃有了一点变动。
　　她成了行尸走肉。
　　活在深宫里，不如死了。
　　*
　　淑妃重复做着同样的事。
　　按照某种设定，循环往复。
　　晨起，问安。
　　午时，用饭。
　　晚上，无事歇下。
　　结束。
　　淑妃眼里没有光，被黑暗吞噬掉了。
　　她机械抬眼，机械转头，机械遵从安排。
　　偶然，瞟向夜空，机械无神的眼，总会顿住一两秒，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浮现出一秒挣扎，在机械里占据一点波澜。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不良的信号，使得她脑子短路了。
　　整个人都木木的。
　　放空的思维，一点点聚集。
　　她在想，她在想什么。
　　不知道。
　　就好像，突然有一个想法，分不清对错，只知道遵循机械去判断。
　　她好似只剩下了本能。
　　由某种程序控制，成了本能。
　　宫人垂眸，肃穆。
　　深宫陷入死一样寂静。
　　没有人觉得不对。
　　淑妃行走间，隐隐透着几分行尸走肉的僵硬。
　　一步，一步，有种拖着沉沉的铁链行走，迟缓而不正常。
　　噤声。
　　死寂。
　　一宫人都如她一样寂静。
　　倏地，
　　他们都望向了同一个方位。
　　*
　　无数空洞洞的眼睛如同指着敌人的枪。
　　正正对着站在门口的白玉。
　　他恍如未觉。
　　迟钝的淑妃，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后，一点一点扭着脖子，转着身子，面向了他。
　　她已经失去了为人的意识。
　　她平静得和深宫里被“吃”掉，侵蚀异化的npc没有任何区别。
　　她处在了报废的边缘。
　　换句话说，报废的npc和死人没有区别，都是要被处理掉的。
　　像这样才是常态。
　　不是所有人都像敏妃和齐妃。
　　任务者变成行尸走肉太正常了。
　　可是，可是——
　　*
　　‘白……’
　　很轻很轻的一声，被风一吹就散，像炸开的泡影。
　　白玉清晰听见了。
　　他听力很好。
　　他站在门外。
　　是淑妃。
　　她在发声。
　　从腹部，喉咙间咕噜，艰涩而缓慢，嘶哑低缓。
　　哈气一样。
　　‘白……’
　　她的嘴唇没有动，也像是被程序设定写好了，张不开。
　　她的眼睛，空洞而无神。
　　她望着他。
　　喉咙间仍在咕噜，哈着气，低沉、艰难，嘴唇动不了，她的嘴唇动不了。
　　轻微做出抿的动作，已经废了很大力气。
　　无神的双眼，隐隐间有什么浮动着，像是翻起的小波浪，一瞬被淹没了。
　　陷入了平静中。
　　气氛渐渐焦灼。
　　她的嘴唇很努力在动，哈气的声音更大，喉头在滚动，滚动，不停的滚动。
　　嘴唇也在抿动。
　　缓缓，缓缓的启开了一条线。
　　终于张开了嘴。
　　‘白……’
　　沉重而艰难吐着。
　　‘……’
　　眼里不明的情绪再次浮现，被平静盖过，紧接着更大的情绪出现，继续被平静掩盖。
　　她不服。
　　坚定张嘴，哈气。
　　‘……玉。’
　　艰难、晦涩。
　　‘……白玉。’
　　*
　　她动了。
　　扭动着僵硬的躯壳，朝着白玉的方向驱动。
　　一步一顿，像是重重的铁桶，砸在地上。
　　可她恍若未觉。
　　一步，一步走着。
　　捅！
　　啪！
　　艰难而沉重。
　　表情空茫，隐隐透着分崩离析的溃感。
　　捅！
　　她脚下一软，堪堪将砸向地面，距离地面几公分稳住了，膝盖像是铁一般硬和稳，正如她在黑暗中翻涌的眼神，像极了暴雨前翻滚密布的乌云。
　　隐隐有什么要划破瞳孔表面，噗地一下冲出来。
　　她在黑暗中的眼神，无光中，沉沉而坚定，黑暗藏不住了。
　　淑妃一顿一瘸朝前走着。
　　不知哪一步就会跪倒在地上。
　　可一步都没有。
　　她的腿越来越容易软下去，整个人崩离感更重，设定她的程序在打架，距离报废的边缘更近了。
　　她走得更加稳。
　　稳在每一步都快捅得跪地都没有跪下去。
　　一次都没有。
　　她的身体摇摇晃晃，又稳得诡异。
　　一步又一步。
　　她迈出下一步快了。
　　踏出宫殿门的那一刻，一下轻盈了，淑妃没有踩空。
　　她踩得很稳，从未有过的稳。
　　从宫殿走到大门外，好几次她的脸在扭曲，在解离，丧失机能，藏在黑暗里的眼神，露出的坚定，却越来越明显。
　　似乎，程序设定也要藏不住了。
　　*
　　跨过门槛。
　　她终于能抬起机械报废的头颅，伸出机械僵硬的手，蜷起成爪的手指，宛如被石化一般，走过了长长一条路，站在白玉面前。
　　喊他。
　　‘…白玉。’
　　手爪迟缓而重重扣在了白玉手臂上。
　　白玉没有后退一步，整个人稳得脚下像生了根。
　　直至此刻，他才直视了她。
　　‘白玉，你答应我的，还……作数吗？’
　　她终于能问出这一句，瞳孔里翻滚的情绪，渐渐明晰。
　　如同一把刀狠狠穿刺，强行划开了。
　　噗！
　　乌云刹那间被强开一道光，彻底被穿透。
　　她的眼神再无遮掩，坚定像破晓的光，终于透露出来。
　　层层阻拦，像是碎掉的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侵蚀无法阻挡，也无法侵蚀她了。
　　机械驾临、控制躯壳的控制权，隐隐在崩溃。
　　她有了摆脱的趋势。
　　*
　　白玉从她身上窥见了被侵蚀报废的npc，也可以凭借骨子里的坚韧和百折不挠，抗拒它。
　　她明明已经被异化，被程序操控。
　　明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志，仍然能够遵守跟他不成文的约定。
　　——如果女士，您能坚守住。
　　她真的凭借己身，硬生生抗下来了。
　　哪怕不知道约定的内容是什么，哪怕不知道到底要坚守什么，她也始终没有放弃希望。
　　和前面的人比，她显得普通。
　　然而现在，普通人的灵魂发出了光。
　　白玉接触过的任务者多如牛毛，前半生优秀的灵魂太多了。
　　可是能够抗拒侵蚀的人实在太少。
　　他再一次，说出了和进入世界前一样的话。
　　‘如果女士，您能坚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