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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罪(31)

作者:液液液液液 时间:2019-09-07 09:35 标签:HE 年上 都市爱情

  这天雪后,龚月朝同监舍里的几个人又被管教叫去外面扫雪,他很愿意趁这个机会活动一**体,成天憋着也是难受。但是这种活动只是枯燥的劳动,因为管教就在不远处看着,甚至与别人多说一句话就要被训一顿,龚月朝闷头干活,用雪铲来回的推雪。
  立春之后的雪粘性大,鞋子一踩就实了,推起来费劲,这活干起来就实在是费力气的,不到半小时,龚月朝出了一身的汗,攥着雪铲的手心被铲把压得通红。二帅总是找机会想与他说话,他当做没听见,因为他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帅这个人因为时沐城高看了他一眼,便在时沐城离开之后就开始找他套近乎。龚月朝自觉是把自己隐藏的很好的,表现出来的就是那种与世无争,甚至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单纯形象,他不知道二帅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让二帅觉得可以信赖和依靠,能从他身上捞到哪些好处,只因为时沐城那句“杀人”就成了靠山?不过起诉书上明确写着的罪名就是“故意伤害罪”,而不是“故意杀人罪”,即使这样,二帅也不觉得龚月朝在骗人。
  眼看活要干完了,龚月朝听见管教喊他,他哪敢怠慢,把雪铲放在一边,便在二帅的注视下跑了过去。有的地方的雪没铲掉,鞋子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刚刚干活,白雪粘满了他穿着的那双老布棉鞋的鞋面,这会儿雪化了,雪水开始往鞋子里面渗,与新粘上来的雪结成了冰,使得他的脚冰冷冷的,甚至有些冻麻了,就几步脚程的功夫,滑跌了两跤,摔得屁股生疼,二帅就在后面笑他,龚月朝回头恶狠狠地睕了他两眼,目光冷冷的,这人那副从嘲笑他变成瞪大眼睛愣住的样子显得滑稽又可笑,显然是没想到外表温和的龚月朝骨子里竟然隐藏着一个恶魔。或许正是这样,二帅才开始慢慢相信他是敢杀人的,才不断的找他套近乎吧。
  走近了,管教与他说,他之前提出要请律师,在与他家人联系后,已经安排好了,这会儿律师冒着雪就来了。
  手铐又被加在了龚月朝的手腕子上,冰冷而又沉淀,每次拷上这副东西,龚月朝总能想到被捕的那一刻带来的某种心灵上的震撼,或许也不能说是震撼,他是觉得这是人生中特殊的体验。而此时脚镣也加上了,一走起路来就咣当咣当的响。他以前还在想“锒铛入狱”这个词是个什么概念,如今自己体验了,还真是无比的生动形象。
  他来到会见室,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是正派的男人已经在等他了,男人四十多岁,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显得随和而又温婉,他戴着一副眼镜,遮住了眸子里透出来的锐气,手里拎了一个黑色的牛皮公文包,是影视剧里会有的那种律师的形象。龚月朝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眼熟,愣了愣,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人与他隔着一道铁门,在跟他微笑,可他刚一开口,龚月朝便听出来了,他就是那天在陈煜生病房里的那个声音陌生的男人,当时的混乱之中,并没有仔细记他的长相。
  随后还来了一个年轻人,是韦江远,这龚月朝是认识的。
  男人自我介绍说叫乔禾,是陈煜生律所的合伙人,乔禾完全是与陈煜生两种风格的,一人外放,一人内敛,陈煜生总会提起他,这算是第二次见了。陈煜生在这个案子中属于利害关系人,不能亲自为他辩护,乔禾来,就是陈煜生的授意。
  龚月朝这个阶段,能见到的外人只有律师,但他想请律师,就需要家人才能授权,他之前作天作地的报复张明峰和王雪绛,从未顾及母亲和继父还有妹妹的感受,甚至从来不把他们纳入到自己的计划当中,今日见了乔禾,想起来问了句,因为他内心总是有些愧疚的情绪。乔禾推了推自己那副黑框眼镜,说:“你妈听说后就着火急火燎的,煜生跟她谈了两个多小时,说是劝明白了。煜生不肯跟我说实情,只说让我把你的案子办好,我与他朋友这么多年,信他所以信你,咱们两个好好配合,争取能有个好点的结果。”
  龚月朝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
  乔禾细细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比上次见更瘦了,我来之前,煜生让我叮嘱你,别多想,在里面吃好睡好。”
  龚月朝苦笑,说:“煜生把我嘴巴养叼了,现在说这话他也好意思说。”
  乔禾也笑了,又看了看他,在想,这与那天发疯的人真是判若两样,进来这些天,并没有蹉跎了他的意志,也没有让他变得颓唐,甚至他看见了在任何老犯身上没有的精气神,他似乎并不觉得在这里蹲着有多可耻或者没有希望。乔禾开始对这位外表书生气十足的老师好奇了,想着早晚要找陈煜生好好了解一下了。
  客套过后,乔禾敛起了心思,迅速投入工作,他翻着他从法院复印出来的案卷,找到了勾画重点的地方,对龚月朝说:“我昨天连夜看了卷,也听说一些内情,实话跟你说,这案子是刑事附带民事过来的,根据我的经验,庭上可以预想的是被害人那边的负责民事的律师会在定罪和量刑上进行辩论,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煜生会进行探讨和沟通,在庭上,你坚定你自己的想法就行,不要被对方的律师左右思维,因为提起公诉的是检方,法庭对于量刑考量的大部分都是检方的意见,负责民事部分的律师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过了年之后,我会跟法庭申请看能不能组织一下针对民事部分的调解,钱你不用担心,如果能达成一致,会对你的量刑有很多好处。但现在来看,卷里对你不利的点还是很多的,尤其是你主张的精神鉴定这部分,你需要重新申请鉴定吗?你有这个权利提出来,这样相对而言能拖延时间。”
  乔禾说起自己专长的部分,语速很快,龚月朝认真听着,努力吸收,听罢了,只觉得乔禾控场能力太强,他觉得就是上法庭,他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剩下的都交给乔禾就行,于是也放心下来,面对乔禾提出的问题,他说:“不用了,我觉得做十遍都不一定做出我想要的结果,煜生该跟你说了吧,王雨柔那边的证言对我非常不利。”
  “那倒是的,不过王雪柔的证言确实也起不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能起作用的还是精神鉴定,还有你的认罪态度和对被害人的赔偿。”乔禾习惯性的又推了推眼镜,说:“你别气馁,我这边会帮你使使劲儿的。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我来之前,煜生跟我说这案子内情很复杂,牵扯层面也多,你走到今天这步,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有时候我们能左右的事情很少,因为有上面的人在这里面起了一定的作用,你懂吧?”
  乔禾说得他都懂,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龚月朝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也想得挺清楚的,就是张明峰。”
  乔禾试探地问道:“你与他有过节?”
  龚月朝摇头否认,“是同学,但没什么过节。”乔禾虽然是陈煜生的合伙人,但不代表完全值得信任,他和陈煜生之间的秘密,他不希望被第三个人知道。
  显然,陈煜生也没跟乔禾说,乔禾似乎信了他,继续问他案子的事儿了。


第三十五章
  龚月朝和乔律师沟通完,管教就把他带回到了监舍,这时候,二帅刚扫完雪回来,他把被雪浸湿了的棉鞋脱了,放在暖气片上,热气将鞋子里的潮气烘出来,随着散发出来一股子酸腐的味道。龚月朝强忍着那股子味道,坐在大通铺上揉被戒具禁锢到僵硬的手腕和脚腕,想刚刚乔禾在沟通完案子后,说得另外一件事情。
  “你有个学生叫什么秦铮铮的,昨天过来找煜生,火急火燎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说是与你有关,煜生的腿还没好透,就把他叫到他家去谈了。那孩子我看就是一冲天炮,啥都往外蹦,别再给你节外生枝。”乔禾不无担忧的说。
  龚月朝当时就挺纳闷于秦铮铮又来搅和什么,存有理智的他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让乔禾转达了他的想法:“你跟煜生说,别让秦铮铮参与进来。”
  “哎,煜生做事儿你还不放心?”
  “嗯,他是有分寸的。”龚月朝迟疑着点了下头。他不是怀疑陈煜生的分寸,而是想不通秦铮铮又要搞什么事情。
  就在他想事情的时候,二帅踩着棉拖鞋过来与他套近乎,用胳膊肘碰碰他,说:“嘿,小老师,你去见律师了?”
  “嗯?嗯。”
  “咋说?律师说你要判多少年了吗?”
  龚月朝看看二帅那双眯缝起来的小眼睛,笑笑说:“反正不会判死刑。”
  “倒也是,要是死刑,得是人家中级法院审。”二帅又开始用他那丰富的蹲号子经验吹起牛来,语气中还带着一点蹲监狱蹲久了的自豪,“小老师,你这一基层院审的,就一故意伤害的案子,认罪态度好,再给人家赔点钱,三、五年顶天了,哎,你说你,出去也当不了老师了,何苦?”二帅说,语气中倒是有些满不在乎的成分在。
  龚月朝就觉得他智商情商都不高,好像自己犯的罪比他大是多了不起似的,于是笑着问他:“那你都二进宫了,觉着自己能判多少年?你出去还准备继续犯罪吗?”
  二帅摇头叹气,“我也不管自己能判多少年了,反正在里面不愁吃喝的,也不错。我第一次蹲完三年出去,这世界都变了个样,谁看我都戴着一副有色眼镜,我爸妈不认我,我姐姐也嫌弃我,我找不着工作,又没收入,就只能继续跟着以前的大哥混。人家大哥罩我们不是白罩的啊,我们得孝敬他,我要是不去偷不去抢的话,该怎么活?”二帅瘪瘪嘴,继续说:“你都不知道,的、随江这地界当官的和做警察才完犊子呢,就我那大哥跟立夏区分局和市局的领导都有关系,不然我们怎么在道上混?我听说了,就市里主管公安系统那个副市长,手底下有很多场子,养了不少人。”二帅这话带着很多夸大的成分在其中,斜着眼睛瞥了瞥时沐城曾经住过的铺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就那个时沐城,就是得罪了咱们随江上面的人,不然他哪可能进来。”
  龚月朝的目光跟着看向了那个方向,二帅所说的,他是信的,因为跟他所知道的东西重合了。本来他一个老师对于官场和那些所谓的黑白两道懂得并不多,但最近接触得多了,自觉自动就脑补了很多官场商场风云的故事,总觉得这些做生意的也真是不容易。
  正与二帅聊着天,管教突然来了,监舍里四散活动的人就都站了起来,他们把腰板儿挺得倍儿直,丝毫不敢怠慢。那管教背着手走进来,满意地看了一圈,说:“你们听着,又来了个新人,你们要好好的相处,别给我惹事儿。”他转身对外面的人说:“你进来吧,就住最里面那个铺位。”
  管教话音落了,随后进来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瑟瑟缩缩的垂着头,显得很腼腆,看起来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一看就是第一次进来,随后监舍的大门关上了,二帅这欠儿不登的家伙就先过去问那人:“喂,四眼天鸡,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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