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不神(85)

　　中年妇女继续说道：“那中药带回家，喝了三天也没有任何排便的意思。”她妈妈已经做好后事准备，家里也都通知了在外的小辈。中年妇女实在不忍心，这好好的人，怎么能被屎憋死呢？后面, 她儿子说他知道有一个神医很厉害, 他那身价几个亿的老板儿子都在他手上治疗。她精神顿时一振，她可是知道他儿子就业的企业是全球五百强，这样的老板都找这个医生，那必定是神医无疑了。
　　她儿子连夜挂了号, 特地请假将他们夫妻俩和姥姥一同从郊外请过来。只是这神医年轻得有些过分, 中年妇女内心里纠结得不行，可丝毫不敢表现。
　　说罢，家属三人连忙将一大叠报告放在程白术桌子上。程白术简单翻了一下, 忍不住皱眉, 这病人确实被便秘折腾得元气大伤，现在已经有肠梗阻的症状, 即无任何排气，可以考虑是肠蠕动完全没有。
　　程白术细细看了看舌苔, 又再次摸脉。最后程白术让老人家在家属帮助下躺上治疗床，轻轻撩开腹部的衣衫，赫然看见干瘪的肚皮上有着明显的肠道痕迹。程白术稍稍按了按，是坚硬鼓胀的，老人家对此反馈也难受至极，想要拒绝程白术的触诊。程白术也不勉强，只认真观察，从左下腹到左侧腹，绕着腹部外圈一周全都是明显的肠道痕迹。程白术再轻轻地按压右侧腹，同样坚硬鼓胀。这粪便怕不是直接堵到了结肠处，才出现肠梗阻的症状。
　　让家属小心将老人家扶起，程白术便开始准备开药。程白术问家属道：“这个药必须你们自己煎，且煎服药方法特殊，你们能否做到？”
　　青年人秦助理看了看姥姥，又看了看父母，咬牙说道：“可以，请程医生放心！我稍后录音下来，严格按照您说的步骤进行。”
　　中年妇女同样说道：“对的，程医生，您尽管开。您说怎么煎就怎么煎，再麻烦我们也不怕！”她家老娘的病情可不能再拖了，再拖就真的成黑白照片。
　　程白术便点头，直接开药，老人家病情这般严重，却是只有四个药——大黄、厚朴、枳实、芒硝。开完后，程白术直接让秦助理去结算。可没一会儿，秦助理又跑回来问道：“程医生……您是否开错了？为什么只要五十元？”
　　程白术说：“没有错，只有四味中药，也只开了五天，自然是便宜的。”这其中他的挂号费占了一半，剩下的才是药费。
　　秦助理有些茫然，啥？他姥姥这么严重的问题，只有四味药够吗？
　　中年妇女同样忍不住说道：“程医生，我们家底子还可以，您不用特地为我们省钱的。”
　　程白术：“……”
　　有些无奈，程白术给他们解释道：“这一次药只开了五天，目的只是为了通便，为了治标，至于导致便秘的根本原因还没有处理。老人家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通便才是第一目标，其他的暂时押后。”
　　想起助理所说，程医生一手针灸同样出神入化，秦助理便暂时放下姥姥病得这么严重，怎么只要二十五块的中药费这一纠结，转而问道：“那请问程医生，我姥姥可以做针灸吗？”
　　程白术摇头拒绝，说道：“不可以，针灸必须形神兼具，你姥姥如今形销骨立，这形已经没了，只剩神在。这时候针灸只会雪上加霜，伤及病人。要针灸，必须等肠道里的粪便排完，稍微补充营养之后再考虑。”
　　秦助理见程白术神色坚定，想起助理所说，小少爷最开始也是如此，夫人要求更多的治疗项目，同样被拒绝，没有回旋之地。他便抿唇，不再说话，连忙去结算排队领中药。助理和老板都把程医生的位置放得那么高，那程医生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不到半小时，秦助理便提着一个小小的黄色袋子回来，里面装的就是姥姥的救命药。夫妻俩人看着这小小的干瘪的中药袋，再想想市立医院主任开回来的一大袋鼓鼓囊囊的中药，陷入沉思。妻子翻了翻资料夹，找出一张药方给程白术看，问道：“程医生，这个是市立医院主任开的中药，您看一看，家里还有四包，请问还要继续吃吗？”
　　程白术瞥了一眼药方，上面大大小小二十几味药，全都是滋阴润肠的中药，像是熟地、麻子仁、杏仁、柏子仁等，最需要的大黄只下三克，还是随药一同煎煮而非后下。
　　这回陷入沉思的轮到程白术，这个开方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啊，对了，这和燕京中医院内分泌科主任谢天一开始的开方模式一模一样，需要什么类型便堆叠相应的中药，不考虑君臣佐使，不考虑想杀相使。谢天加了他的微信之后，认认真真地去学习中医理论。只是这开药一时半会儿还真学不会，后续谢天直接就请了个老中医去内分泌科坐镇。当然，谢天心中最佳目标是程白术，因为程白术还能顺便指点一下科内年轻医生的针灸，只是程白术确实是时间排不开，无奈拒绝。
　　程白术一沉思，家属便提起心来，秦助理声线有些颤抖，说道：“程医生，这个方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但也起不了作用。”若是放在平时，无非就是太平方，喝不死人，也治不了病。可这老人家病重至此，还开太平方就不对了。
　　家属三人连连点头，确实，这喝了三天了，老人家一点排便的动静都没有，甚至还因为喝药更加难受。
　　罢了，程白术直接说道：“把剩下的药扔了吧。”
　　家属三人继续点头，也不拒绝。他们丝毫不提，这中药可是他们花费将近一千元开回来的，这剩下四包，一扔就是五六百。
　　随后，程白术便开始交代煎药注意事项。这时，秦助理首先掏出手机开启录音模式，还担心程白术心里不舒服，特地解释道：“程医生，我这并无恶意，只是用来记录煎服药方法。”
　　程白术颔首，这一家子来时，便是态度恭敬，这样的病人不至于会出现医闹。
　　确定秦助理打开录音之后，程白术才开始交代；“这厚朴和枳实先泡半小时，全程大火四十五分钟，再将泡半小时的大黄加入大火煮十分钟，最后芒硝加入溶化。药液分两碗，温分服即可。”
　　秦助理以为会很麻烦，结果程白术说完煎服法，秦助理郁闷地反问，“就这？没了？不需要二煎？不需要转小火？”
　　“都不用。”程白术侧目，这煎药方法还真的挺麻烦的了，“煎服法不能有错，不然这药效大打折扣，通便效果也随之大大减弱。”
　　中年妇女下意识地问道：“程医生，那我妈妈喝药之后什么时候能够排便？”
　　“一般来说，今天喝药，今晚便能排。”
　　“今晚？”家属三人和难受痛苦的患者本人，震惊地重复。这便秘将近一个月，开塞露和灌肠都解决不了，这喝了药今天就能排下来？只要五十元？前面的检查，开塞露加住院时反复几次尝试灌肠，这加起来都将近一万。
　　程白术表示确定，“这是在煎服药方法正确的前提，若是老人家实在吃不下中药，便拿针管一点一点往她嘴里打，想尽办法都要让老人家把药吃下。”
　　这次患者本人点头点得比家属还快、还认真，能活没人愿意死，还是被屎憋死这种搞笑的死因。
　　于是，程白术便宣告此次就诊结束。秦助理看着父母，又看着姥姥，这前后就半个小时时间，诊疗就结束了？路上花费两小时，今天的就诊费用就五十元，还没单程路费昂贵。
　　这时，程白术问秦助理，“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今日这全程下来，秦助理对院内流程极为熟悉，挂号也是直接奔着他来，这说他随机挂号的，没人信。
　　秦助理轻轻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上司是秦文龙秦总，同事是张助理，因为麦粒肿差点去动手术。”
　　程白术恍然，原来如此，原来算是半个熟人，那便不需要那般保守言语了。程白术直接说道：“你们回去好好煮药喝药，不出岔子太阳下山之前就能排便。只要能排得出来，你姥姥命便保住了。”
　　秦助理朝着程白术处，大大鞠了一躬，说道：“程医生，我有您的联系方式。后续若是有问题，我会直接联系您，请不要嫌弃我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