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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兰台歌(104)

作者:金钗换酒 时间:2023-09-17 10:18 标签:重生 强强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李郁萧呆一呆,意识到一件事。是的,兄弟两个轮着番儿的,必然传得精彩,可是,李郁萧随便宫中怎么传穆广霖,甚至传得越厉害越好,也不很介意怎么传自己,却好像,总不大愿意听见别人传穆庭霜。这真是,岂有此理,事到如今他还偏心穆庭霜本就没道理,更加不可理喻是穆庭霜竟然还敢堂而皇之拿出来说。
  脸皮厚能耐啊你。
  胸中一丝烦闷,李郁萧不愿意承受穆庭霜直挺挺的目光,脸儿偏向一边,穆庭霜偏捡着他不爱听的念叨:“陛下替臣爱惜名声呢?”鼻音夹气带笑,手指尖儿还肆无忌惮弹在他身上,“陛下自己的声名不计,却来担忧臣的,臣感激不尽,谢陛下隆恩。”
  一丝儿的烦闷叫催拨成十分,便悄悄演化成别的,李郁萧也换一副要笑不笑模样:“朕倒想顾一顾自己的声名,可是无法,顾无可顾,早在修慈寺就面子里子都败得彻底。”
  做母后的给在皇位上的儿子下药塞人,别说在本朝,搁前头哪朝哪代都是独一份,独一份惹人议论的内廷秘事。那么这事儿,是谁促成的呢?
  果然听见这话穆庭霜手上一顿,眼睛阖起,神情也落下来。李郁萧说完狠话也没甚痛快,反而只觉无聊,明明计策行得顺利,殿中气氛却不融洽,君臣两人俱是无话。
  “是臣错了,”少一刻,李郁萧听见近旁上方传来穆庭霜沉甸甸的声音,“是臣想得岔来,不提,有损陛下威严此一类俱不必提,只说陛下的心意。”
  李郁萧听见从前朝思暮想的声音向他说:“是我负你。”
  除去事后紧接着谈过两回,这是两人各自冷静下来之后首度谈及修慈寺,时过境迁,是添得一分旁观者的清明么?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李郁萧心想,他竟然说是他错了。
  可是他如今知道错,又能怎么样呢。李郁萧告诉自己,不能怎么样。
  “穆卿又要请罪么。”
  “不是请罪,”穆庭霜声音低低的,似有百转千回心事,“是谢恩,谢陛下此情如一,谢陛下心志坚定,谢陛下不循惯例,谢陛下不屑纲常,最终破得修慈寺一局,没如太后的意。否则……”
  真当是百闻不如一见,前两日见过帝妃相携,今日更催心,又见得陛下与旁人一处滚在榻上。穆庭霜只觉每一处经脉都火烧似的叫嚣,叫嚣着叫他将那个人拖开,最好一剑斩了,再将陛下……将陛下……
  闭一闭眼,他道:“否则臣生不如死。”
  一席话说完,殿中寂寂无声,少一刻陛下开口,也没说不用谢啊穆卿,也没说那你怎么谢朕啊穆卿,只说:“太后如今已经歇下心思,你不必生不如死,好好活着便了。”
  陛下仍是侧着脸闭着眼睛,穆庭霜眯眼,作得小心翼翼语气:“陛下,臣一生少有如此剖白,心里实在没着落,陛下既不愿看臣一眼,那么,”他手慢慢滑进被中,“手可借臣一刻么?不必交握,只挨着便好。”
  话音落时,他的手已经搁在被子里李郁萧手旁边,果然没试图握上一握蹭上一蹭,只老实呆着。
  他这样子,未免低声下气,可李郁萧不许自己放任,手缩开一寸开口想让他直接下去。“陛下,臣有一事,”他却抢先截口说起旁的,“臣不是为穆广霖说话,只是观陛下行事,成事不说,既往不咎,很具明君胸怀,此番却为何誓与穆广霖不死不休?”
  他这是说起正事,李郁萧睁开眼:“你想问什么。”
  “臣是想问,”穆庭霜沉下十分的耐心,不谈风月谈起旁的,“岑田己从前苟为我父效力,陛下不记其过引为援护,为何不给穆广霖也留一分余地?毕竟罗笙在手,或仍可离间他与我父,陛下没想过将他收为己用么?”
  不行,李郁萧从没想过将穆广霖拉到己方阵营。大事上说,这个人,在北境军主帅的位置上无故离营,这事穆庭霜一五一十说过,身为主帅擅离职守,还一直无甚功绩,可见不能堪大任;小情上说,这个人要不听从父命老老实实娶家世相当的女子,总不该没办法负责就招惹别人小姑娘,始乱终弃,不负责任。
  说完这些,李郁萧告诉穆庭霜:“管宁不赏片金,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道不同者不相为谋。纵然这些都不论,他为报一二私情意图陷朕于窘境,就不说旁的,就说你父,你父见朕尚保有十分恭敬,他竟然如此?”含着一些嘲讽,“又因朕搭合而不能慎终如始,最终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让你父亲面上也无光。这种人你说说看,收来是给朕效力还是给朕添乱。”
  留在穆涵那边儿吧,老鼠屎不能坏咱们这锅粥啊。
  一旁穆庭霜听完,心底慰然一叹,倒是有识人之明,面上则问:“陛下甄选人材自有见地,却为何信重同是门阀出身的韩琰呢?”
  “韩琰?”李郁萧不明所以,“他有异动?不应当。”
  穆庭霜一噎,颇有些吃味:“陛下很信任他。”
  “嗯,”李郁萧也没否认,“起初并没有很信,也是相看许久。后来才确认他并无怨愤之心,毕竟是蒙冤被发落去喂马么。如今就更加牢靠,长信宫在外头建寺庙,缺个检点建材砖石的人手,恰巧韩琰母亲家里是做砖土石金买卖,朕遂使他舅舅悄悄在太后手底下听职,因此一家人是绑在朕这驾船上的。”
  还有这一手,这是穆庭霜不知道的。没有,没有丝毫询问过他或者向他请教,他忍着酸涩安慰自己,总是好事,小皇帝做事越来越有章法。
  君臣两个又说几人,说过汝文弼又说裴玄等等,各人可信的底在哪,以何制衡云云,尽是些御臣待下之道,果真是没再谈一个字的儿女情长。
  末了穆庭霜道:“明日大朝会,臣还有一言。”李郁萧问他什么,他将并州在荆睢和穆涵之间的药引子悉数讲一讲。
  李郁萧越听越精神,撑起身:“哦!朕说呢,怎么那么轻易挑得他给穆广霖吃下马威,原来还有这个前情,”他看向穆庭霜,“你又是不早说,真是。”
  不过没什么责怪意思:“也不迟,也不迟,这样么,朕要好好想想。”
  他兀自思索,没留神起身的功夫半边锦被滑下去一半儿,一边红颗将遮未露,煽情极了。穆庭霜闪着眼睛看一刻,直接上手把人按回枕上,一床锦被给严严实实踅好,嘴上念道:“陛下也不怕着凉。”
  陛下未肯接他这份照拂,不肯乖顺一刻,嘴上刺道:“你又藏着掖着。”狗改不了……不是,呸。
  穆庭霜眉眼弯起来:“那臣向陛下请罪。”
  被他这般带笑看,李郁萧无端不自在,继续挑刺:“又是请罪,你这次又如何谢罪呢。”
  “如何谢罪,”穆庭霜念道,手抻进被中去捉他的手,“方才陛下就问臣如何请罪,如今又问,臣总不好总教陛下白问。”
  本是休沐最后一日,本是新春榻上第一遭,说那许久有的没的已是按捺至极,穆庭霜扯着掌中一截手腕到得面前,又从怀中抽出巾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拭过去,李郁萧问他做什么,他漫不经心:“陛下这手要助臣请罪,可是,方才有不洁之物沾染在手上,臣替陛下净手。”
  不洁之物,那就是穆广霖那话。李郁萧听得分明,可是很奇怪,碰那个不洁之物的时候他没有脸红,只有恶心,虽说还隔着一层衣裳但还是恶心透顶,这会子被穆庭霜说破,反而实打实的脸红。那穆广霖凭什么心甘情愿脱衣裳,嗯,穆庭霜都看见了?
  满脸通红,李郁萧手上直发麻:“你你说什么助你谢罪。”
  “既是谢罪也是礼尚往来,”穆庭霜不紧不慢,仔仔细细拭他的手,“臣可是助过陛下两回,总只教臣卖力气么?”
  ?两回什么?!李郁萧有点听懂,满脸不可置信,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不由分说手要抽将回来,却被穆庭霜狠命捏住动弹不得,整个人也覆到他身上,紧接着手捏住按上一物,他听见他道:“陛下,你除非赐我死,否则我总要如此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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