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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图木(25)

作者:盛星斗 时间:2023-12-21 11:36 标签:虐恋 架空

  他猛地回过神来,身体急速后撤,一屁股坐进水洼里,见了鬼般看着仍熟睡中的成南。
  潮润润的天幕之下,裴缜的脸上红白交错,最后定格成前几日傍晚那场轰动全城的火烧云。他坐在水里,不敢置信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到处都是热,烫得人要命。
  裴少爷害羞了。
  裴少爷霍然而起,带着一屁股的水,羞愤地趁着夜色逃跑了。


第26章 躲
  之后裴缜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
  自从两人做了朋友,裴缜几乎每天都来找成南,功课少的时候就来得早些,裴铭书看得紧了就来得晚些,总归是每天都要出来和成南待上一会儿,最近却许久不见人影,一众乞丐都忍不住犯嘀咕,生怕好不容易碰上的冤大头就这样跑了,见着成南都过来问上两嘴裴缜的情况。
  余不行一开始倒是没往心上放,府里的大少爷少不了他们不知道的事,裴缜应是被什么绊住了脚,但一天天过去,裴缜总不出现,余不行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怕成南做了什么惹裴缜不高兴的事,便也常来打听裴缜今日有没有来。
  成南许是不胜其烦,三两句话间竟是怒腾腾地发了脾气,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怎么知道他来没来,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他不来更好,他在我都要不着东西!”
  说罢便气冲冲地转身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余不行,不知他突然生的哪门子气。眼瞧着胖团子只剩了个小影子,余不行不由撇嘴暗叹,成南最近也不知是被谁给惯坏了,一个小叫花子也敢有了脾气,怪不得裴少爷不来找他了!
  另一边的裴缜也不好过。
  半夜跑回家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出去,还是傍晚方中进屋放东西时才发现他回了府。方中进门前裴缜不知躲在被子里做些什么,听到动静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边的东西往身下藏,半晌才从被褥间冒出个热腾腾的脑袋,佯装镇定地问方中:“什么事?”
  方中瞧着他的模样,十分想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耐住好奇心,挤出笑道:“少爷什么时辰回来的,用饭了吗?”
  “哦那个,不用了,”裴缜有些结巴道,“你、你先出去吧。”
  方中应声退下找秦管家去打小报告了,房门刚关上,裴缜便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满屋子乱转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冬日里用的火盆。吹着了火折子,他显然是做贼心虚,往周围看了好几遍,确准没有什么人偷看,才蹭回到床边从被褥下面摸出来几个本子,扬手扔进火盆,急于毁灭罪证般将它们烧了个干净。
  活色生香的话本眨眼间成了灰扑扑的余烬,裴缜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这才觉得乱跳的心稍稍落下去些。他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回家后在床上挺尸了好几个时辰,脑子里只有两句话翻来覆去地打架,一句是“我怎么能做这种事!”,一句是“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哪一句话他都想不出答案来,被折磨得心神恍惚,也不知怎么竟想起了那几个被踢到床底落灰的话本,鬼使神差地趴到床底下将它们给勾了出来。来不及管头上被不小心撞出的包,他抓着话本迅速躲回被窝里,像做天大的坏事般,一边心跳如雷,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开,还没看两页方中便推门进来了,这一番动静像是在裴缜头上狠狠敲了一棒,让他一下清醒过来。
  彰显着龌龊想法的罪证被毁了干净,做出的下流事却不能像纸那般被一把火烧净。裴缜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左手腕上的石头串,冰凉的石头被他捂得浸了些暖意,像是小叫花子微凉乖顺的额角。半晌,他抬起手来,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呸,太无耻了!他恶狠狠地唾弃自己。
  真好啊,他又甜蜜地想。
  不论是懊恼更多还是甜蜜更多,裴缜心中的惭愧不是假的,短时间内着实没脸再去见成南,莫说出府了,他连房门都不怎么出去,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说不上是思过还是思春。
  得亏裴铭书近日不知在忙些什么事,分不出心思管他,他便懈怠得愈发心安理得,只是每天晚上去裴谨那里陪她坐上一坐。
  裴谨的身体始终是坠在裴缜心里的一块石头,尤其是每回裴谨犯病的那段时日,他每天晚上都要去看过妹妹才能回房睡觉,不然一夜都不得安稳。他知道这是害怕,但从不将这些在裴谨面前表现出来,总是笑呵呵的好像从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事。
  或是他最近几日走神得过于频繁,裴谨都看出了些端倪。晚上时裴缜给她掖好了被角,她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肯睡觉,小声地问裴缜:“我听秦叔说,府上最近来了好多给你说亲的……”
  “秦叔成天瞎说些什么!”裴缜不满地嘟囔。
  “你会在她们里面选一个给我当嫂嫂吗?”
  “什么嫂嫂,”裴缜装得恶声恶气,“一个小孩别天天听那些乱七八糟的。”
  裴谨丝毫不被他唬住,尖尖的下巴埋在雪白的被褥上,一双眼睛因为清瘦而显得越发地大,清亮亮地看着裴缜:“你喜欢她们吗?”
  她问得太认真了,裴缜本不想答,但两人对上视线,他迟疑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他以为裴谨是担心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会忽略她,刚想安抚一番,却见裴谨听了他的话后竟显得有些失望:“你要是喜欢她们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因为我难过太久了。”
  裴缜心口疼得许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抓紧裴谨的手,还没等他从巨大的痛意中抽身出来,换上过去无坚不摧的哥哥的影子,便听裴谨下一句话紧接而至:“你不喜欢她们,是因为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裴缜一时间不知是该先心疼裴谨的病还是先制止她强盛的好奇心,这短暂的纠结又让裴谨钻了空子:“是不是那个小叫花子?”
  极度震惊下,裴缜第一个动作竟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小贼被戳穿时欲盖弥彰地想遮住赃物,很快他便意识到这其中的怪异,连忙将手放下来,猛地站起身来,白着脸道:“你瞎说什么呢!”
  他转身想走,起步才发现是同手同脚,裴谨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小姑娘独自坐在偌大的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别走,我说错话了,再陪陪我吧。”
  明知道她是在讨他的心软,裴缜却习惯性地没法拒绝,硬邦邦地原地杵了半晌,还是折身坐回了床边上。
  裴谨果真不再乱说话,只是眼睛滴溜溜地转,时不时地偷看裴缜一眼。裴缜僵硬地坐了半晌,只觉得在静默中浑身不停地冒汗,天越发地热起来,让人从里到外地躁。
  院中不知何处的蛙鸣一声声传来,反倒是裴缜先艰难地开了口:“你怎么看出来的?”
  裴谨嘿嘿笑了两声,苍白的脸上闪过些灵动的狡黠,她这样一笑,裴缜倒是从先前复杂的情绪中稍稍抽身出来,松了挺直的肩膀,靠在床柱上低头看着裴谨。
  裴缜仍是笑不出来,先前只有他自己沉迷在那秘密中时,慌乱也好甜蜜也好,所有的情绪都是他一个人的,他忘了顾忌外面的世界,而这个秘密被裴谨戳破时,他忽然感到了一点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的声音有些哑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裴谨回得很快,“贫贱可以出君主,女儿可以当将军,你喜欢一个小叫花子怎么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似完全忘了成南除了是个叫花子,还是个男儿身。裴缜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半晌,他笑了笑,道:“你说得对。”
  他的秘密忽然间有了人分享,裴谨听不够般不停地催他讲与成南的事,咳了好几次也不愿睡觉。裴缜拗不过她,便趴在床沿上边想边讲,周围静极了,成南仿佛站在他眼前般,一怒一笑都鲜活得令他心中悸动,不知不觉间嘴角便带了笑,后来那笑又隐没下去,换成做了错事的懊恼。
  裴谨的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裴缜兀自沉浸在愁闷中没注意到,纠结着说:“我是不是该去找他,这样躲着也不是事,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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