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用录音设备传过来的，音质不太好，但仍旧可以听出那个声音干瘪如枯枝树皮一般的质感。
　　对方应该是个老人，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
　　他被张肃行叫做“老祖”。
　　沈燮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修真界明面上实力前十位，张家那位通达后期的、93岁的老祖张显荣。
　　此时这个苍老的嗓音道：
　　“阵法如何了？”
　　“回老祖的话，这片地方毕竟是景区，又不像别处可以拿到开发权然后随便处置。这里我只有晚上偷偷过来以法术挖掘……”
　　“不要废话。我只问你，进度如何。”
　　“大约再过十几天功夫就……”
　　“十几天？”那干瘪的嗓音一下子尖利起来，“我跟你说过，再过半月就是时候了。若是到时阵法不成，坏了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是是是。”张肃行听起来特别服帖恭顺，都不敢哼一声哈一声的，只知道答应，“请您放心，深度基本基于快达到了，我这两天晚上连夜赶工，一定布置好。”
　　另外那声音勉勉强强地“嗯”了一下：“你自己记着就好。成功了，我飞升成仙，你也能用龙气至少升至升仙境。若是不成……”
　　这声音没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下。
　　张肃行便立刻道：“不会不成，侄子一定给您办得妥当。”
　　对方随意应了声，又道：“皮给我绷紧了，别叫乱七八糟的人看出端倪。——别的都无所谓，那个什么应龙的，一丝一毫都不能知道！再出现去年那会儿的事情，把他注意力引过来，大人未必还能周全天机！听懂了吗？”
　　“是！是！侄子知道，一定不出纰漏！”
　　那苍老的嗓音咳嗽两下，就轰人了：“那你去吧，早点把阵法布好。”
　　“是，那我先去了。”
　　之后便传来门的合页开合声，又有人行走间衣服摩擦的声响，再没什么关键信息。
　　徐云笈却已经觉得听够本了。
　　他关了笔记本，在纸上写写画画：
　　“张肃行还不是张家说了算的。他堂堂一个张家家主，在这位‘老祖’跟前跟个哈巴狗似的。张家这个老祖才是关键人物，而且听起来他才是那个想飞升成仙的，张肃行只能跟着喝口汤。”
　　“这个张家老祖提到了我。”沈燮坐在一边看他写，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还说‘大人未必能周全天机’。看来张肃行身上那股遮蔽天机的气息，是背后这个‘大人’的……能够遮掩天机，很可能就是混沌。也是他用了道之力。”
　　“嗯。”徐云笈点头，把这一点记下来，“看来混沌也知道你——说不定就是张肃行说的。上回我带着你去张家帮李菲菲讨个公道，混沌大概是警惕了。这个张老祖像是混沌的传声筒啊，他应该是真正和混沌合作的那个人，修为更高目的也更大，张肃行听命于他。再一个，我之前的推断基本得到验证了。张老祖提到‘景区’——应该就是龙陵山。国家5A级景区嘛，张家再厉害也没本事去那儿开发房地产，看来是张肃行亲自在龙脉上打洞布阵了。”
　　沈燮听着他梳理，时不时点点头。
　　很快那张纸上就被徐云笈写得密密麻麻。
　　青年忽然笔下一顿：
　　“不过，张肃行我记得之前已经回家了，没有出张家。这个张老祖……传言中早就去什么好山好水修身养性去了，怎么难道还在张家？我之前以为他应该在第九处龙脉那里的，难道我猜错了？”
　　“张肃行之前进了张家，未必还在张家。如果他在房间里布置过定向转移的阵法，那就不一定了。”
　　徐云笈眼睛亮了下：“有道理。可能是转移阵。对啊——既然龙陵山不能开发，这件事情又极度保密，张肃行肯定不会把事情交给别人做，那他自己要天天跑去龙陵山跟个耗子似的挖洞。他本身实力不知道怎么样，虽然掩盖过，但肯定仙阶以前，那怎么也得单程一个小时以上。张肃行自己都七十多了，这么个往返法大概受不了，必然要布转移阵的。”
　　得到了重大线索，青年整个人都十分精神，站起身在客厅转了两圈：
　　“我得跟超管司交流一下情报，跟他们说说这个事情，顺便要一下张老祖张显荣的资料。——还有龙陵山的批文，我得催他们快点了，不然我们就要自己动了。”
　　他语速飞快地数着自己要干的事情，接着步履轻快而略带急促地拿着手机进了书房。
　　身后沈燮坐在沙发上有点好笑地摇摇头：“急性子。”
　　他目光落在青年整理的那些字句上，带笑的表情收敛了，目光变得有些幽深，薄唇间缓缓吐出两个略带压抑的字眼：
　　“混沌。”
　　.
　　三日后。
　　龙陵山。
　　第九条龙脉，九宫之中，北辰之居所，主气之神。
　　“徐专家，您确定就在这里？”
　　“当然确定。我听了张肃行和张家老祖的对话，结合其他八处阵法推断，就在此间。”
　　徐云笈仰首看了看眼前巍峨的龙陵山，但见苍山如墨，奇妍险峻，望之十分开阔。
　　于祥英今日整个儿表情都是紧绷的，显而易见的紧张。
　　他不紧张也不行，若是徐云笈所言不虚，那么今日是事关国家气运、众生兴衰的一场恶战。
　　因而他甚至顾不上对大能的敬畏，忍不住道：
　　“如果对方真的是混沌，您是否确定您的……窥视没被他们发现？如果被察觉了，对方将计就计、故布疑阵可怎么办？我不是想质疑您，但毕竟那是实力能比肩神兽的凶兽。”
　　六阶真人，在当今修真界可以横着走没问题，但在那样的存在跟前也就是蝼蚁一般。
　　徐云笈耸了下肩膀：
　　“我的实力在混沌面前自然不行，所以我也没有用灵力。”
　　“那您——”
　　“唔，那于司就祈祷x宝卖的东西质量过关吧。”徐云笈给他一个假笑，“纽扣录音机了解一下，亲？无灵力波动，对付落后于时代的传统玄门人士的至宝，不要999，也不要888，只要99，只要99，评分4.7，好评率97%，希望足够争气啊。”
　　于祥英：“……”这位大概是被自己的追问弄得不耐烦了吧。
　　他闭嘴了。
　　徐云笈其实能理解他。
　　扫一眼身后，超管司实力过得去的——他们自认为过得去的，但其实也大多只有入门和登堂——三四十号人全都在这里了。又有专门从各大门派请来的、事先发下天道誓言保密的各门派大能二十号人。
　　今日龙陵山风景区闭园，外面荷枪实弹的特警武警随时准备，装甲车都开来了几辆。为了防止引起恐慌，周围路段全都以井盖爆炸、管道大范围漏水为由封路了。
　　公安、气象局、国安部和部队都时刻保持联系，一旦有任何变动，疏散民众并且编一个什么龙陵山地震之类的理由的预案就会立刻开始实行。
　　这气氛，也无关于祥英紧张了。
　　唠唠叨叨反反复复类似的问题问了八百遍。
　　徐云笈自己其实原本也挺紧张的，毕竟对手那可是洪荒时代的凶兽啊，而且张家筹备多时，以大地为阵、龙气为势，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可这位满脸戒备强迫症似的每个细节都问了又问……
　　反而叫徐云笈物极必反似的放松了不少。
　　“你们坐缆车上去，我跟沈前辈直接到地方，你们上去之后就找我们，注意别闹出太大动静。”
　　青年拍拍于祥英肩膀：
　　“于司，你也别太紧张了，紧张过头反而容易出错。”
　　于祥英艰难地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大型副本推boss要开始啦~
　　明天只有一更嘿嘿，时间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