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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76)

作者: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04 标签:NP  强制  狗血  

  沈安总是被周玉琪耳提面命地念叨着薛枞,其实对这个姐姐,并不太熟悉。
  “这是?”女孩这才注意到躲在薛枞身后,拉着他衣服下摆的小男生,“小弟弟被欺负了吗?”
  “姐姐。”沈安怯怯地叫了一声。像亲近薛枞一样,他有一点想亲近她,但是不敢。
  “乖,别怕别怕啊。”女孩被这声姐姐取悦了,揉了一把他毛乎乎的脑袋,把薛薇的严厉暂时抛在了脑后,“是去警察局吧?姐姐陪你一起。”
  “嗯。”沈安被她牵起了左手。这姿势使得他被姐弟俩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晕晕乎乎地,连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你长得太矮啦,要多吃多锻炼,像旁边这个哥哥一样,”她笑着伸出手,绕过沈安去拍薛枞的肩膀,“看,他很高吧?一个人打趴五个坏哥哥都没问题哦。”
  沈安看一眼左边,又看一眼右边,眼里尽是羡慕的神色,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家人就好了。”
  如果不是“小三”的孩子就好了。
  可他没脸说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嗯?也可以多交朋友嘛,”女孩没听清,但大概看出他家里的情况不好,用安慰小孩子的方法哄道,“实在找不到朋友,也可以来找姐姐玩啊。不过我们都有点忙,要见缝插针才行。”
  “嗯。”沈安知道这是个随意的承诺,就像大人之间的寒暄,做不得数。可他没有料到,这其实是他见到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最后一面,也是唯一一面。
  她死在两年后的一场大火里,坠落下楼的时候连尸体都破碎了,拼凑不出完整的轮廓。
  “别不信啊,我给你留个电话。有事可以找我,还有旁边这个哥哥,他只是看着有一点点凶,人很好的。”女孩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沈安的肩上,“是不是有点冷?”
  沈安的衣服都沾上了蹭到的泥灰,倒不冷,只是看上去可怜又落魄。他把衣服裹紧了一点,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警察局的门口。
  “姐姐带你进去。以后等到爸爸妈妈……嗯,熟悉的人再一起回家。”她又揉了一把沈安的小脑袋,自家弟弟长大之后,这个动作都变得不那么容易了,见到沈安,倒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叮嘱道,“别落单。”
  沈安混混沌沌的美梦与幻想被这一声“爸爸妈妈”戳破了,他不能让薛枞他们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定了定神,艰难道:“没关系了,我可以自己进去。哥哥姐姐再见。”
  薛枞看了一眼时间,也没有执意要跟:“嗯,再见。”
  女孩也冲他挥手道别,之后便拉着薛枞的胳膊往外跑:“今天死定了,完了完了……大小姐会怎么罚?”
  沈安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听到的,是薛枞的回答:“无所谓。”
  他们的背影被笼罩在夕阳的暖黄光晕里,影子在脚下飞快地拖长又缩短,逐渐消失不见,拉出了沈安永远无法企及的边界。
  人的出生为什么没法选择呢,他甚至不敢去问这个问题,因为他无法真的去伤害自己的母亲。
  可这些时光罅隙里短暂得可以用秒来计算的瞬间,才是他所渴求的真实与暖意。
  “别哭了,”薛枞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来,“怎么还在哭?”
  “亲我一下就不哭了。”沈安红着眼眶看他,见薛枞明显不太愿意,又道,“小时候都是这样的。”
  一句“小时候”便切中了薛枞的死穴,他僵硬道:“亲哪里……?”
  沈安眼睛都还红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骗你的。我长大啦,哥哥。”
  他像是直觉敏锐的动物,试探了发现不会受到伤害,就变本加厉地圈起地来,头也靠在了薛枞的肩上:“哥哥真好骗。”
  “以前……”沈安钻进被子里,和薛枞并排躺着,“我很多事情做不到,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换成是哥哥呢?是你的话会怎么去做,反正一定不会像我那么没用。可是我比你差的太远了,我很笨。”
  周玉琪始终没有放弃过嫁入豪门的美梦,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意外保下来的儿子。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搜集了薛枞所有考试的成绩,连普通的班级测验也不放过,以此与沈安比对。沈安比薛枞小三岁,她就要求沈安的每次考试都必须超过当时薛枞的分数与名次,差距落后的分数乘以十打在沈安的背上。
  她自己从前就不是个好好读书的人,更谈不上辅导小孩,唯一的办法就是逼迫他。沈安无数次看到“沈乔”的名字,时时刻刻顶在他的头上,重若千斤,无法喘息,而对方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沈乔这两个字,是他的目标,他的追逐,是他不知何时亲手放在神坛上的、遥远的梦。
  他比不上。就像问他要钱的那个男生骂他,山鸡比不上凤凰。
  沈安从出生就带着耻辱的烙印,可他最终还是鸠占鹊巢了。
  薛枞将纸巾递给他。
  “我没哭了。”沈安苦着脸,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薛枞。
  薛枞一头雾水。
  “哥,”他见薛枞没反应,委委屈屈,“你要反驳我,我不笨。”
  薛枞愣了一下,竟然笑了:“嗯,你不笨。”
  沈安只恨自己的房间没有监控器,否则他一定要把刚才那一幕储存下来重放一万遍:“你笑了?”
  薛枞面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沈安用手指头去戳他的嘴角:“再笑一个好不好。”
  薛枞没依他,只是又哄他道:“你最聪明。”
  沈安心满意足地赖在他怀里不起来。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从来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叫薛枞“哥哥”,从来都只敢在人群的后面悄悄跟着他,做一个不被发现的小尾巴。若是薛枞知道他如今的欺哄,会很生气吧。
  可他实在是太想要一个哥哥了,却连跟薛枞稍微亲近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薛枞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好吧,满意了,”沈安赖在他怀里,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哥哥可以睡觉了。”
  额头上忽然传来温暖而干燥的触觉,一触即离,沈安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薛枞近在咫尺的脸,整个人都几乎不敢动弹。
  “晚安吻。”薛枞看着他,温热的吐息令沈安手脚都僵住了,“做个好梦,小安。”
  夙愿得偿。
  沈安连话也没法说出来,那些讨好卖乖,巧言令色,统统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他被打回了原形,依然是臭水沟里的那只蛆虫。这是他不该沾染的美梦。
  他与薛枞是不同的。
  就像那次偶遇之后,他并没有如薛枞所愿报警,而是悄悄地走了回去,给了那群男生们更多的补偿,还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此后也一如既往地被已经不再上学的混混们勒索。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那些混混们年满十八岁,在年龄上不再有可以从轻处罚的条件,沈安才引得他们从普通的小打小闹变成了入室抢劫,又作为受害人去警察局报了警。
  他甘愿忍受两年的骚扰与拳脚交加的嘲讽,主要是担心这群人如果因为未成年,而只是被简单地被拘留在少管所一段时间,出来之后说不准会怎么报复到他头上。后来想想,这也是很笨的办法,可他没有家人的保护,也不可能得到警方24小时的监护,只能受点委屈,上缴一点零花钱罢了。打得痛了哭一哭,爬起来跑掉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薛枞不一样,他不会哭,也不会跑,他永远不可能忍受这种屈辱的逃避。
  待混混们被关进监狱,多年后再放出来的时候,沈安已经是沈氏的二少爷,没人再惹得起他。
  从前周玉琪提起薛枞,说他冷漠阴沉,无法理喻,想些什么也从来不说。可沈安却知道,薛枞其实是最容易理解的那一类人,因为他纯粹,不屑于伪装出讨巧的模样,一眼便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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