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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71)

作者:豆荚张 时间:2021-12-30 10:27 标签:竹马竹马 暗恋

  太小出社会,许冠如惯走旁门左道。在宋蔚然临产前,他因为在夜场卖不该卖的东西,终究把自己坑了,一去四五年。
  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唯一的血脉就是宋茉莉。
  接连来“偷”女儿,在我们看来是惊心动魄,在他那边倒确实是寻找世上唯一的牵绊。
  虎毒不食子,他是不会伤害孩子的。
  这点宋蔚然心中了然,微信里和曾玉菡做推测和计划也并不算着急。
  回到城里,我们和宋蔚然分头直奔推测地点——中洲半岛人造沙滩。
  这个地方,家里每个人都向茉莉承诺过,却总是一再推迟未能成行,或者就算去了也没能玩尽兴。
  宋蔚然认为,轮也该轮到这里了。
  车到沙滩外的停车场,曾玉菡让白助理有事先去忙,车留下,他和我去沙滩找人。
  白助理却顾忌我的情况,表示要留下。
  “犯得着看那么紧吗?难道你不在身边他就会被警察叔叔带走了?真要是警察叔叔要人的话,你在也没用啊!”
  曾玉菡摆摆手,向我寻求认同:“对吧,哥?”
  “嗯。”我点点头,平静道,“该来的挡不住。”
  话音刚落,白助理便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我,上面的来电是迟雪。
  眼前眩晕和心头痛当即同时袭来,逼得我眼酸泪涌,几近失态。
  这才是真的,该来挡不住。


第68章 我来投案
  白助理的意思,显然是让我来决定接不接。可我既没勇气接,也做不到拒接。
  曾玉菡看看白助理,看看手机,看看我,问:“你是瞒着阿雪回来的?”
  我苦笑:“不然呢。”
  “cao!”曾玉菡眉头一锁,在先管我还是先管宋蔚然之间犹豫。我想让他先走,他却看出我的意图抢先开口。
  “唉,真麻烦,我来!”
  说着他就夺过白助理手机,接通电话,不耐烦地冲那边呛道:“喂,干嘛?我哥不方便接电话,我来——怎么不方便?还能怎么不方便?不想接就是不方便呗!”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扭头看我一眼,气焰低落下去,变得无奈。
  “这你放心吧,有我,还有老头儿,难道会比你那边差?”
  “……”
  他们两个打嘴仗似的讲了足有两分钟,我逐渐镇静下来,自觉能够面对迟雪了,便向曾玉菡讨过手机。
  “阿雪。”我的口气故作轻松,甚至攒了点笑意,“别生气,我以后会给你赔罪的。”
  语罢,只听那边一阵静默,连呼吸声也听不到。我不敢想象迟雪的表情。他一定伤心极了,失望极了。
  在等待他回答的时间里,我比任何时候都忐忑。一旁的曾玉菡看我一眼,再看表一眼,又看手机,浑身肢体语言都在说纠结。
  我拍拍他肩头,示意他先走。
  这次他踟蹰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冲白助理交待两句,然后撒腿跑向人造沙滩。
  我看到他在沙滩入口处与宋蔚然汇合,两人自然地拉住了对方的手。接着宋蔚然扭头看向我这边,举起手臂冲我挥了挥。
  沙滩上人并不算多,步入玩耍区,他们很快就锁定目标。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男人带着我熟悉的小女孩在玩一个大水球。小女孩听到亲人的呼唤,马上就有所反应,笑着招手要妈妈加入。
  真好,我们的小姑娘没有危险,她玩得很快乐。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几个人。距离太远,只看到几个大人嘴巴一张一合,听不到是在和平交谈还是剑拔弩张。
  但没关系,无论是什么曾玉菡会搞定的。
  那情景使我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从未有过的温暖与踏实,无端觉得豁然开朗。
  于是我抓住最后的自由时光,向电话那头的迟雪吐露自己当着他的面没有办法坦诚的想法。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一句“不能逃避”。
  可纵使句子这样简单,若非回到阳城,若非见到了这些生命中的最宝贵的人,若非知道此刻电话那边的人不会怪我,我又哪里说得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说了多久,直到迟雪打断我。
  他叫我的名字,用心疼的语气哄着我说:“别哭,别担心——别担心我,我听你的,不做多余的事了,好不好?”
  “我没哭,这边风大,我吹着凉了。”
  “好,风大。”
  “你好好参加电影节,等以后……以后我清白了,我就帮你一起做更多电影。”
  “嗯,好。”
  “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有很多。不过不着急,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等我们都忙完,在一起慢慢说。”
  好。我在心里回答,一边遥望沙滩上玩开了的孩子和别别扭扭的大人们,一边缓缓退回车边。
  摸到车门的时候,我挂了电话。
  白助理跟过来,表情沉默而凝重,目光定定看着我:“向老师,你决定了吗?”
  我笑笑,把手机还给他:“要是怕萧先生怪罪,你就把车给我让我自己去,回头跟他说是我趁你不备偷的车。”
  “算了吧。”他也笑了,“跟你打交道这么久别的没学到,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学到了的。向老师,来,上车。”
  上一次进阳城的派出所,还是和展云鹏打架那年,后来我就走了。再回来以后一直是良民,努力创业,认真生活,无任何不良记录。
  再早一些,则是当初向美芳抓到迟雪那个小崽子。
  从抓到他偷钱包到办领养,过程不可谓不复杂,进进出出清河街道派出所多少趟已经记不清,当时和所里许多小民警都混了个脸熟。
  后来这些人调的调,升的升,我一个小孩同他们自然也没留下什么交情。
  然而,这次来市局投案却见到一位熟面孔。我还在脑中搜索这个人姓甚名谁,白助理已经恭敬地鞠躬致意。
  “李局您好,麻烦您了。”
  对方端着一脸可掬笑容,摆摆手,客气道:“不麻烦不麻烦,阿雪给我说了,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应该是我表示感谢才对。”
  说着话,这位李局将目光转向我,先是在我脸上逡巡辨认了一会儿,再是发出听起来颇为深刻的慨叹。
  “你是向医生家那个小孩儿吧?当年就是你拽着阿雪,让他喊向医生做妈,我印象很深刻。”
  他印象深刻,我印象也不浅,已经记起他是当初清河街道派出所的哪一张脸。
  非但对上脸和名字,还想明白他一路高升且和迟雪保有联系这一关节了——想必上次迟雪带我去茶室打探展云鹏消息时未能到场的“李局”,就是眼前的李局。
  但更多的,我无意再深思。
  “李局,我来投案。关于展云鹏案,我有情况要交代。”
  “我知道。”他敛了敛神色,目光微微聚起,注视我片刻,变得肃然,“跟我来吧。”
  审问,核查,再审问,再核查……
  那些我长久不愿意触碰的记忆,在短时间内被反复回忆和叙述。
  我不得不一次次站在过去,站在某个东南亚国家号称最豪华的酒店的地下城,将每一个曾看过、经历过的细节放大,再尽可能还原地描述出来。
  我一面浸在汹涌的痛苦里,一面被一种不知如何形容、只能定义为“轻松”的情绪感知托着身心,过了十分分裂的几十个小时。
  直到我把能说的都说尽了,说透了,审问似乎才终于告一段落。
  我所供即是自身罪证,所以供完之后只能呆在拘留所中等待庭审。
  不用别人告诉我我也知道,这个案子揪了一大串土豆泥巴根须,有得审,有得等。可我竟不感到煎熬无聊,连回忆时的痛苦也飞了。
  这么多年来,这是我最轻松最单纯的日子。它的所有的组成成分,就是沉默的劳动和专心致志的等待。
  而且,很快我就等到了希望的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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