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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87)

作者:月色白如墨 时间:2019-05-08 10:59 标签:娱乐圈 豪门世家 相爱相杀 都市情缘

  “林言:我正在想明天早上的菜谱,不知道你吃什么?四季粥前天已经吃过了,蟹黄包要不要?或者你想吃西餐也行,我让李楠去准备,明天给送过来。
  此外你今天喝的芒果汁我加了五个芒果,比昨天多了一个,有没有太甜了?而且这玩意儿吃多了不好,营养不均衡。明天换成草莓的可以么。
  ……
  没了。
  晚安,啵啵啵。
  你睡在客厅的陆含谦”林言以为他要写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话,结果在这粉红色的信封里放着的,竟然是这种鸡皮蒜毛,乱七八糟的小事。
  林言又把信封倒了倒,才在里头摸出张单独叠着的白纸。
  上面写着拜伦的一首情诗,在陆含谦俊逸风流的字体下,这张写着情诗的纸才显得稍微那么正常一点:“……因为利剑能够磨破剑鞘,灵魂也把胸膛磨得够受。这颗心啊……”
  林言读了一遍,然后收进了抽屉里。
  陆含谦躺在沙发上,脸朝着林言卧室的方向。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一个信封缓缓从林言房间的门缝下推了出来。
  陆含谦立刻跳起来,又着急又尽量放轻脚步地靠过去,跟做贼似得把那信封捡起来。
  和他塞进去的不一样,林言这封上面什么也没有写,是完全空白的。
  陆含谦把封口拆开,倒出信纸,很宝贝地慢慢展开。
  然而上面只写了寥寥几个字:不要西餐,蟹黄包。四个可以,只喝明天一天。
  陆含谦:“……”
  林言的字是瘦金体,很有风骨且棱角分明的一种字体,和他为人一样。
  陆含谦盯着这信纸默了半晌,艰难地站起来,还是收进了口袋中。
  再之后,陆含谦大概每天都给林言写一封信。
  除了说一些生活中的小事,还有就是换着各种法地吹林言一通彩虹屁。
  他问心理咨询师林言有自残的倾向,且存在创伤后应激障碍,厌世,抑郁,平时生活中应该怎么安抚他。
  医师回答后,陆含谦就开始搜索各种鼓励人的方式,上到名人警句,下到社交网络的彩虹屁,他全部一一截图,存到手机里,给林言写信的时候拿出来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初次凝视你的眼眸,便如此轻易地将我捕获,就算是星河流转,也不及你眼中波澜!你这芳心纵火犯啊,任何时候,都令我甘愿燃烧……”
  ……
  或者跟林言现身说法:“我也曾经遇到过一个非常困难的境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遇到你,在公司的融资时期……”
  林言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看一看,到后来简直连拆都懒得拆。
  身为当年的文科魁首常年独占者,他对理科生陆含谦的写作能力和叙述能力极其不满,觉得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陆含谦倒是写的很认真,每封信上有一个错字儿都是揉了重新写,情诗的那张单页,他写完还会笨拙地在角落处画个小爱心。
  一开始他总是画的很瘪,不怎么对称,练了好十几天才终于稍微能拿得出手一点。
  他总是非常珍而重之地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甚至有时候收到了林言的回信,字数稍微多一点的,还会忍不住多看两遍,再举着亲一口。
  林言抽屉里的信封越积越多,情诗上的爱心也画得越来越完满。
  但在陆含谦第二十八次在信的末尾写“亲你一百遍”的时候,林言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作为一个满分作文跟写着玩似得语文课代表,不允许这种话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于是,那天陆含谦像往常一样从林言的房门口拿起信的时候,在读到末尾的时候他倏而愣住了。
  他像不认识这几个字了般揉了揉眼睛,又睁开眼重新看了一遍。
  不是眼花,不是笔误。
  陆含谦笨拙地伸出手,在平滑的信纸上摸了摸,心里像泼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好酸,好涨,有点欣喜,又有点想哭。
  因为不同于从前简讯一般的短句,这次在林言认认真真回了他一整封信。而在末尾,一切事情都说完之后,陆含谦总是写“亲你一百遍”的那个地方,林言写道:吻你万千。


第八十一章 林律师的病⑧
  陆含谦没意识到这是林言给他一封示范作文,让他照着写的意思。
  他简直受宠若惊,立刻想回应林言的示好,第二天给林言的信里末尾就变成了:“亲你十万遍!”
  林言:“……”
  林言放弃了。
  他觉得如果他也写“亲你十万遍”,陆含谦会再回他“亲你一百万遍”,跟攀比到底谁更爱彼此的小孩一样,幼稚到家了。
  书信来往了几十封,在拉扯完各种鸡皮蒜毛的小事之后,陆含谦开始在信里和林言聊他过去的一些事情。
  林言看着陆含谦的信,坐在书桌前,有点稍微的沉默。
  在他当律师以来,接过很多案子,这些案子都充满了荆棘与泥淖,林言一路走来,跌跌撞撞,遍体鳞伤,因为走过了这些路才让他成为今天的自己。
  可让林言去回忆,去追悼,他还是有些抗拒。
  ——因为大多数情况下,纵使他拼尽全力赢了官司,但那些人的命运依然没有改变。
  “我想了解你,宝贝儿。”
  陆含谦在信里写:“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成为了今天的‘林顾言’。你经历了哪些事情,看过了哪些风景,它们就像你从小到大读过的书籍,可能内容都早已不记得,但更深刻的影响早已融进了骨血中,与你融为一体。”
  “我是一个差劲的人。”
  林言道:“当你了解全部的我,或许会觉得我是个疯掉了堂吉诃德。”
  ——那个跨马执枪,执迷不悟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
  “不会,你是我的小王子。”
  灯光下,林言无声地看了这句话片刻。
  钢笔的墨迹在信纸上微微晕开了,陆含谦的字遒劲有力,在“王子”两个字上,他还画了个蹩脚的小王冠。
  “2014年,全球最大的比特币交易平台Mt.Gox关闭交易,比特币进入寒冬期,我遇到了一位27岁的委托人。”
  于是,林言写到。
  这个案子对林言有着很深刻的影响,令他在过去很久之后还反复想起,无法释怀也无法遗忘,几乎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那是一个女孩子,比林言的年纪还要大四五岁,与丈夫结婚三年。她的先生是一名大学教授,在校时是她的老师,47岁。
  她出身寒门,从偏远的农村考上大学实属不容易,小时候也没有得到过家里的爱,性格变得非常乖巧软弱。
  ——但正因为这种软弱与乖巧,她的导师盯上了她。数次底线的反复试探之后,她终于妥协,未婚先孕,与这个大她20岁的男人结了婚。
  原以为命运到此就已经够颠覆,但在2014年,比特币危机之后,她才意外发现她的先生为了买比特币,借贷了很大一笔款目,用的是全部是她的名字。
  她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负债”了三百万。
  27岁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怎么可能玩得过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金融学教授。
  她惊慌失措,来问林言该怎么办。
  林言感到很无力,他看了女孩提供的那些借贷凭据,都是具有法律效应,并且有本人签字的。
  “他偷了我的身份证……有些单子他要我签字,我不敢不签,我不知道他贷了这么多钱……”
  之后,林言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见到的事情越来越多,这在其中算不上是最恶毒下作的。
  可因为此,林言也越来越迷惑——在这魍魉横行的险恶世间,大恶之人总有自保的方法,往往被伤害的,却总是那些天真柔软的心脏。
  林言不相信社会达尔文主义,可他却越来越觉得,人类进化至今,其实跟原始社会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从来没有变过。
  他不想要这样的世界,拼尽一切地想去扭转它。
  他要保护弱者,挥剑斩断权贵的爪牙,推着世界往他想要的那个样子转变。
  “我接到过富贵子弟的咨询,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在性侵女性之后反套路,污蔑她们是仙人跳。”
  林言写:“也因为执意要调监控,差点被保安塞进面包车里拉到荒郊野外活埋。”
  遇到陆含谦之后的林言,已经知道在得罪赵宇之后随身带着小刀和录音笔,但刚刚大学毕业的林言那会儿是不知道的。
  他是在下班路上被四个人套着麻袋拖进小巷子里后,才学会了要怎么自保。
  陆含谦看信看得心惊肉跳,林言现在叙述起来已经非常风轻云淡了,镇定平稳,不动声色。
  但这一切轻描淡写的背后,全部都是九死一生的断壁悬崖。
  “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感谢上苍,让你还能平安与我相遇。”
  从前从来没有听林言提起来过,陆含谦也就没有怎么注意。
  现在当他全部了解了,他简直连晚上睡觉都是心有余悸地不停做噩梦。
  “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只是面对恶,如果因为自私和懦弱而变得冷漠,是生而为人的耻辱。”
  陆含谦总算了解了林言的全部。
  知道了他的骄矜,他的孤独,他为什么会成为今天这样的“林言”。
  在读完最后一封信后,陆含谦把信纸放在桌案上,穿上拖鞋,走到林言卧室前,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门缝里还透出着光芒,林言没睡。
  果不其然,很快门就开了,林言站在门口。
  陆含谦看着他,灯光的渲染下,林言的五官棱角显得有些柔和,淡蓝色的棉质睡衣衬得他皮肤越发的白。
  陆含谦伸手,抱住了林言。
  他把下巴抵在林言的发顶上,轻声说:“林言,我们明天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吧。”
  林言一怔,有点想推开他,下意识不想去。
  但听到陆含谦的下一句话后,他就微微愣住了,抵抗的力气也缓缓放松下来。
  陆含谦说:“你快点好起来。我还想陪你去拯救世界,我的小王子。”
  ……
  陆含谦联系的心理医师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去的那天,林言穿了件夹克,下头是枪灰色牛仔裤,橙色系带的平底球鞋。
  看上去又冷又潮,站在那儿不说话的时候,看得陆含谦想对他吹口哨。
  在电梯里的时候,陆含谦故意在一整个电梯里的人面前问他:“小酷哥,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林言:“……”
  到了医院,陆含谦陪林言走到诊室外,捏了捏他的手背:“真不要我陪你?”
  林言摇摇头。
  陆含谦就笑着停步,目送他进去,然后在外头的等候区坐下。
  然而没想到林言比想象中的出来得快得多。
  诊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林言走出来,医师看着陆含谦,耸了耸肩,神色有些无奈的模样,示意陆含谦进去。
  陆含谦十分疑惑,走前在林言额头上亲了一下:“乖乖等我一会儿。”
  “怎么了?”
  陆含谦看着桌后的医师,迟疑问:“不顺利吗?”
  医师瘪了瘪嘴,摊手道:“他有些不太配合。”
  无论咨询师问什么,林言都会回答,并且也十分流畅,若非真的不能出声,他几乎表现得和正常人无异。
  可这看上去的“配合”,实际上就是最大的不配合。
  因为林言始终不肯对他敞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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