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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44)

作者: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1-03-13 08:56 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相爱相杀

  撼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撞到了廊柱上,飞檐上的白雪簌簌落下,盖了她满头。
  她心里觉得,这龙一定是故意的。
  长应迈着短腿走上前拍门,果真像惊客心口中的病痨鬼一样,苍白又虚弱,面色越白,衬得黑发黑裳的颜色越沉,活像个雪堆成的人。
  她轻拍了三下,嘴上说着不乐意学,这会儿倒是学撼竹学了个七成像,乖乖巧巧的,又着实懂规矩。
  屋里,渚幽冷静了些许,食指一勾,木门便开了。她兀自说道:“惊客心是真的想让我进神化山,否则她大可以在这放出魔气,让我们不得不走。”
  长应也不知听不听得明白,慢腾腾走到那和整个厢房格格不入的软榻边,用孩童般软糯的声音一板一眼地道:“不必理会她。”
  这正经又严肃的模样,活像个少年老成的小大人。
  渚幽心下一笑,心里已十分清楚长应并非什么刚破壳的小龙,而是个以耗费灵力来重塑肉身的……不知什么东西。
  被雪砸了脑袋的撼竹早早爬起了身,趁着那些弟子没回来,赶紧将门关上,省得将他们吓出魂。
  门嘎吱一声闭拢。
  渚幽一哂,“我不进神化山,但那个傻子得进。”
  傻子,自然是她在撼竹的识海里见到的那一位。
  当天夜里,风雪敲窗,这院里的灯全熄了。
  长应白日里睡得多,夜里便醒了过来。她从锦毯上爬起,轻手轻脚地往软榻上爬,不想软榻上的魔却盘腿坐着,俨然是出神的模样。
  她面色冷漠得似是不知悲喜,冰冷的手搭在了渚幽的膝上,似是想将她唤醒,可嘴刚张开又忍住了。
  像是取暖一般,她将小脸贴在了渚幽的肩头,将其细瘦的手臂给抱紧了。
  渚幽确实出了个神,但并未在华承宗里游荡,而是入了那傻子的梦。
  人白日里盼着什么,夜里便会梦见什么,约莫都是这样的。
  可没想到入梦之后,她周身一片黑暗,连一寸光也见不着,周遭还静凄凄的,丁点声音也听不着。
  漆黑又静谧,与问心岩有得一比。
  她手一抬,朝面前摸索了过去,冷不丁摸到了一块冰凉潮湿的木板。
  她摸着这木板走了一圈,才发觉这……似乎是一副棺材。
  真是副好棺材,她活了这么久,也未曾见过谁家棺材这么宽敞的,跟个宅子一般,能躺满上下十数代了。
  棺盖忽地一掀,她这才听见了些叫骂和打斗声,那一拳拳打在肉上的声音,可格外响亮。
  渚幽这才发觉她脚边躺了个人,那人陡然坐起身,满头黑发未束,身上穿着的还是一袭黑袍。
  衣裳是陌生的,可这张脸却还挺熟悉,可不就是那个傻子么。
  傻子站起身,腾身一跃便跳出了一丈高的棺材,在梦里倒是挺厉害。
  渚幽连忙跟了上去,只见傻子一剑捅了那欺了他许久的同门,捅得着实狠,腰腹都捅穿了,半截猩红的剑尖从后背穿了出去。
  剑是好剑,她只看一眼就认出了刃上的纹路,那可……不是谁都能雕得出的,世上再无第二柄这般的剑。
  那柄剑未沾血时,剑身上便似有血雾笼着,猩红一片。
  按理来说,这剑捅了出去,小傻子大仇已报,梦也该到头了,可被捅穿了腰腹的人却睁了眼。
  淌了满地的血倒流回到创口之内,被绞成了一团烂肉的腰腹转瞬便愈合了。
  那傻子呆愣站着,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神情阴恻恻地尖叫起来,原本握在手中的剑随即落了地,化作了一阵灰烟。
  他低着头,明明在扯着嗓子叫喊,可喊着喊着,却连声音也喊不出了,似有什么东西堵了他的喉咙。
  他目光所及之处,一双墨色的绣鞋缓缓步近,走动间,曳地的绸裙被拉扯着,一截细瘦的踝骨冷不丁露了出来。
  傻子抬头,猝不及防瞧见了个黑裳银发的人,宛如天上仙一般,嘴边还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眸子微微弯着。
  他看呆了,本以为这仙子是来救他的,可没想那皎皎如明月的人嗤了一声,垂着眼倏然一掀。
  渚幽故意现了形,还将这梦给搅得一团糟,她低垂着眼,说道:“你看这人怎么又活了?你的剑呢,握剑再扎一次,莫不是被吓得连剑都扔了?”
  傻子呆愣愣看着,浑身抖得像筛子一般。
  “说来这只是个梦,若是梦外……你不过是个炼气,如何杀得了他?”
  傻子瞳仁猛颤。
  “你想报仇,那得醒着的时候报,否则天亮后一睁眼,你还不是会瞧见他?”渚幽跟哄人一样。
  “是、是……”傻子点头。
  “你若要杀他,必得突破炼气,可你神魂不全,只得进神化山找你的机缘。
  无论谁挡了你的道都得推开,那些个骗子,拦你不过是想碍着你报仇。”她慢腾腾地说。
  傻子连连点头,又答应了下来,这周遭又是一暗,梦醒了。
  回了神后,渚幽疲惫地往旁一歪,冷不丁挨上了一块冰。她猛地回头,才发觉身边坐了个长应。
  长应那双眼在夜里格外明亮,像琉璃珠子般好看。
  “你在这做什么。”渚幽乏了,连问话声都软而无力。
  长应撘着她的手臂,仰着头问:“你要不要也入我的梦看看。”
  渚幽蓦地低了头,眼中乏意尽褪。


第32章
  屋外不知是谁打了个喷嚏, 打得荡气回肠的,隔着门窗和风雪也依旧响亮。
  窗棂上糊着的纸被刮着卟卟作响,风若是再大些,这纸定要被吹破了。
  渚幽指尖微麻, 黑暗中瞳仁猝然缩了一下。她动了动撘在膝上的手, 一簇凡火忽地燃起, 在灯台上颤巍巍地烧着,被窗缝处钻进来的风给吹得左右摇曳。
  长应的下颌正杵在她的手臂上,头一侧,半张凉飕飕的脸贴了上去,模样乖巧得很,乖巧且沉默。
  “你知道我方才入了他人的梦?”渚幽犹豫着要不要将长应推开,这稚儿冻得她半个手臂都快僵了。
  自白日里醒来后,长应身上凉意更甚, 已全然不像活物。
  长应微微颔首,敷衍一般,幅度轻微。
  “你说说我入了谁的梦?”渚幽隐起眼中的诧异。
  长应没说话, 这油灯一亮, 金瞳就黯了些许, 可撘在渚幽手臂上的五指仍旧没有挪开, 就像是在捕到了什么猎物般, 五指还往下一滑,覆在了渚幽的手背上。
  稚儿的手能有多大, 就这么点儿, 柔柔嫩嫩的,只是冰冷非常。
  渚幽拨开她的手,还将她的脑袋推远了些许, 眸光晦暗不明,“小小年纪,我问什么就该答什么,怎又不乖了?”
  长应约莫还是知道「乖」是个什么模样的,用稚儿稚嫩的声音道:“我不知……”
  她话音一顿,又着实坦然地说:“不知你入了谁的梦,只觉得……你应当是入了梦。”
  合着这还是凭感觉猜的么,渚幽心道。
  她眼一垂,迎上了长应那冰凉凉的目光,这小龙也平静得太过分了些,还一个劲往她身上贴,像是在取暖。
  “你莫不是在玩我?”她双目一眯,凉着声道。
  长应却像是没听懂,又似是故意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茫然,还用软糯的声音冷冷地问:“玩,如何玩?”
  渚幽手一抬,伸出一根食指轻飘飘地弹向了她的额头,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上顿时被弹出了个红印。
  面上多了一抹粉色,看着倒像是只活龙了。
  渚幽手痒痒,忍不住又弹了一下,下手却是轻飘飘的,还弹了个左右对照。
  长应冷着脸捂起头,淡色的唇微微抿着,眼里煞气腾腾,却连半句不悦的话也没有说。
  渚幽的心高悬不落,她并非是怕,只是不愿这龙这么快就不为她所控了,想想又朝被她弹了额头的龙勾了一下手指,“靠过来……”
  长应着实听话,还真的靠了过去,脸微微扬着,似是一点儿也不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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