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通缉[星际](42)
寒暄过几番后,大家就开始约喝酒的时间,人群渐渐围成一小团一小团,有些熟悉的面孔消失了,但又有一些活下来的新兵带着新面孔融了进去,气氛依旧热烈。
因为加入了第七中队,德特西里的积分在新兵中排得最高。但他现在高兴不起来,他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却没想到自己先于“乌合之众”们逃跑了……他感到很羞耻……当他得知罗拉在离开前并没有忘记他时……他又变得很惭愧。
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是罗拉周围总是围着人,他想要挤过去却总是被挤开。
“嗨!罗拉上尉!”
就在他好不容易靠近一点的时候,一个传令官急冲冲的走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有紧急任务,请您和我一起返回会议室。”
罗拉放下手上的酒瓶:“好啊。”
她周围的人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看着她离开会场,然后又重新回来拿她的军装。
“怎么了?”彼得罗夫有不好的预感。
“……新命令,我得去驾驶三元机甲……我想法玛古斯塔的问题还没被完全解决。”
三元机甲,全称是概念式全息三元机甲,它和现在的机械甲完全不同,它的中枢系统使用的是“神经拟态”技术,当驾驶员驾驶这种机甲的时候,机甲可以和人体完美的融合到一起,它拟态的无限空间作战模式可以不受空间扭曲的影响,随时可以完成跃迁。
但缺点就是,它还只是初级产品,驾驶员需要动手术才能和它结合到一起。
同时,也不那么安全、稳定。
为什么要出动这种东西?法玛古斯塔究竟还有什么没被解决?第七中队的队员们都皱起了眉头。
“也许这话说的不是时候,”彼得罗夫少有的按住了罗拉的肩膀,“你很快就要退伍了,罗拉,你不去,还有别人去,如果没人去,我可以代替你去,我也有模拟驾驶经验。”
你很快就会退伍了,然后就会迎来无限的人生,你可以拥有自己的爱好,自己的空间,自己的人生。你可以烤蛋糕,做甜品,煮咖啡,谈一场恋爱,你可以活下去,过我们都不会有的生活。
罗拉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是命令,他们没让我选。”
“如果让你选呢?”德特西里突然冒失的问。
罗拉转过头,冲他笑了一下:“我还是会去啊。”
大概因为我是个alpha,生来就是个alpha。
这场战争因仇恨而起,但仇恨这个词语似乎配不上这些参战的士兵。
仇恨说到头不过是个偏执可笑的情绪罢了。
虽然可笑,却更可怕,如果有人给现在的法玛古斯塔画一张画像,这张画就该取名叫做仇恨。距离它几十光年的这颗无名星球不会知道这些,但今天它却很应景的闪电雷鸣,下起了暴雨。
如果艾尔文不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大概无法像现在这样平静的欣赏眼前的一切。
“你退伍之后可以考虑去做个厨师,或者开个餐厅。”艾尔文诚挚建议。
“一个常年吃着脱水蔬菜和水溶性营养剂的人的建议可当不得数。”
“我吃掉了你的应急军粮,你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急救包里的应急军粮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拿出来随便玩的,我参加军训的时候教官说过。”
“军训?”施利芬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是的,我们虽然不会参军,但是学校里会安排军训。大概是在九年级的样子,学校会把我们送到模拟军营里参加训练。虽然军营是模拟的假货,但是教官是真的。”
“alpha?”
“alpha,”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但艾尔文记得很清楚,“一个黑发的高个子alpha,我们都称他李先生。他会教我们一些简单的纪律,然后就是一些枪械知识,还有博物馆参观。他是个迷人的年轻人,虽然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对我们就像对小孩一样亲切。”
“听出来了,你那个时候真的很年轻。”
艾尔文听闻此言笑了一下:“是啊,我还记得他清澈的眼睛,在此之后这样的眼睛我再也没能在其他alpha身上见过。我记得他当时还在服役,听说他这样的人比较容易在服役期就死去。”
“剩下的都是我这样的人?”
“不,你也还在服役。”
施利芬冲他笑了一下,他看向窗外才发现此刻雨已经停了,SWEEPS-98167[7]的大气层中那些没能变成雨水的云彩开始逐渐消散,雷声已经远去,但是闪电还点缀着天空的一角,看起来就像一团不断燃烧的蓝色火焰。
“我们可以出去走走,”这次是艾尔文主动提议,“雨停了,这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泥土,大地是由岩石堆砌成的,降水会很快渗入地下。”
离开餐厅后施利芬没有去开轮椅上的照明灯,他在门口拿了一块他自己做的大蜡烛夹在了扶手上。屋外的地面果然已经变得清洁而干爽,卷舌草又开始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已经很晚了,我们今天不能走太远。”
“是是是,”艾尔文说,“你现在就像我的保健医生一样啰嗦。”
“是啊,毕竟你已经是个一百一十六岁的老人家了,保健医生多说几句是对的。嗨,艾尔文,我觉得我活不到你这么大岁数,所以我想知道,人的心灵会像容貌一样永远年轻么?”
“……”艾尔文仔细想了想,“不,我想心灵的衰老用不了一百年。”
“其实并非你一个人会有出格的想法,有时候我也会胡思乱想,”施利芬把轮椅停到了院子中间,他让艾尔文面朝星空和荒原,而他绕到他面前,面对着他和那间简陋的,闪着微弱烛光的天文监控站餐厅,“我会想象我衰老的样子,我会想象自己像古地球人那样,拥有家人,然后衰老,腿脚不再灵便,皱纹爬上脸庞,我被他们环绕,度过一段幸福时光,然后永远睡去。我想,如果是过这样的生活,就算肉体老去,心灵也一样永远年轻。”
“你会的,施利芬,”艾尔文看着他,“你很优秀,你之后会拥有体面的生活,组建你的家庭,过很幸福的一生。”
“靠Omega维促会?”
每个人都会遇到对的那个人。——这是omega维促会的宣传词。
如果生命无限的长,这句话确实说得没错。
但他们一定没有料到,不靠他们,有人也遇到了某某某。
只是他们的似乎是来得太早。
早到他还没能获得体面的生活。
但似乎却又来得太晚。
晚到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艾尔文的嘴张了张,施利芬猜到他想说什么,他想说:其实他们只认识了十几天。十几天在他的生命里不过是万分之一。
“想要在地上躺一躺么?”
艾尔文没有拒绝,他在这里呆了好几年却从没在这上面躺过,他觉得如果错过了今天,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地面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湿冷,卷舌草早已干透了,摸起来就像地毯一样舒服。施利芬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他仰望天空,突然念起了一首诗:
“九月的某天,洒下蓝色月光,
洋李树下一片静默,
夏夜晴空在我们之上,
一朵云攫住了我的目光,
如此洁白,至高无上,
我再度仰望,却已不知去向。”
“你作弊,这是不是你写的,这是布莱希特的诗。”艾尔文虽然是个糟糕的诗人,但他懂的很多。
施利芬笑着转过头:“艾尔文,你糟透了,你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向你保证,我听懂了!”笨诗人很在乎这方面的评价,“我看过所有关于布莱希特的文学赏析!”
如果真的是一个懂得诗歌的人,他会明白这不是布莱希特的诗,这是施利芬的诗,是他想写给某某某的诗。他会知道九月的某天就是今天,他会知道是谁攫住了他的目光,他会知道他此刻多么的想要吻他,但却又怕这吻就是告别,他忽而就离他而去,不知去向……
“小傻瓜。”施利芬环过手揉了揉这位一百一十六岁的’小傻瓜’的头发,傻瓜诗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算生命无限长,就算我终将遇见对的那个人,那个人也不会因此就变得不再珍贵。从遇见的那刻起,那个人就注定会在别人心上留下刻痕。我希望这刻痕永远不要被抹去,人不会因为忘记不幸而变得幸福,人也不会因为忘记离别就不再痛苦。”
他侧过身,紧紧把他搂在怀里,这不是他第一次对艾尔文感到恐惧,但这次的恐惧超过以往。比起突然被枪杀,比起被扔在这里孤独的死去都还要可怕。他怕他突然就转身离去,连一点回忆都不肯给他留下。
“所以,艾尔文,答应我……因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我这篇的写作状态确实很不好,我会尽力调整好状态的,谢谢大家。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每一种生命都有他的极限,虽然人类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进化和改造,但人体仍旧无法承受穿越空间和时间间隙时的力。这与肌肉和骨骼的强度无关,在长时间超过光速的运动中,有机体的氢键会全部断开,生物就会失去活性。
所以,只要人类还是“生物”,人类就将永远被时间和空间控制。
在二十年前,军部的科学家研究出了“三元机甲”,这种机甲的材质可以承受超强电离力,它可以自由在空间中完成瞬移。这让无限大的宇宙不再那么大,军队不用通过黑洞运输就可以瞬间到达宇宙的另一端,这简直就是现代战争的完美兵器。
研发它并没花太多时间,因为这是材料学发展到现在的必然结果,但它却一直无法大规模参加作战,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驾驶员。
人类已经找到了很多修复身体的方法,在现代,疾病不足以让人死亡,但神经细胞的损伤依旧是不可修复的,原因技术上有,伦理上的也有。科学家们在发现自己没法用碳纤维制造出驾驶员后,他们转向了驾驶方式的改革,这时候有人提出了——神经拟态技术。通过这个技术,他们可以把坐在房间里的驾驶员和远在宇宙另一端的机甲相连,达到96%以上的同步率。
这项技术看似可以让每个人都成为驾驶员,其实则不然。神经拟态技术的链接器必须植入大脑,这是个长达两小时的大手术,涉及到几百个创面,omega和beta的身体愈合能力和古地球人差不多,这种手术将会把他们“永远”和机甲连在一起。现在只有alpha的再生能力可以让他们在手术后通过康复训练回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