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狐狸有点傻(17)
郁唯眉间透出一丝决绝,往洞口踏出一步:“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能见死不救!”
菱娘很急地一把拉住他:“为什么?”
郁唯道:“因为,我遇见了。”
此话一出,菱娘呼吸狠狠颤了一下。趁此机会,郁唯抽出被她抓住的衣裳:“我无礼了。”末了,又道:“外面风雪大,你刚伤了脚就不要出来了。”
菱娘稍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却有些哽咽:“这是什么话,外面的东西人鬼不知,我若不跟去万一你出了事,难道要我一个人在这担惊受怕?”
郁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好吧,只是千万要小心。若他……若他真不是人,那你就先跑吧,由我拦着。”他想的很简单,菱娘虽不是人,但外面的东西似乎不是她弄的,如今他要坚持出去看一看,那出了事,自然得由他来担着。
菱娘袖下的手捏成了拳。
在观另一边,九千岁穿了一身黑衣站在大雪地里,将卿极度沉默地注视着他。
因为来到雪地里,将卿的鞋哪怕再不合脚,他还是勉强套上了,只是走时需将脚尖微微朝上以防甩出去。
抬着脚尖走了一个小来回,他往一个方向看了几眼,见仍旧没有人来,便冲身后喊了一句:“来!小兄弟再喊上几嗓子!要是把他们喊出来,好处少不了你!”
他身后的男鬼瞬间像打满了鸡血,抬了抬头,又挺了挺胸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道:“哎呀好冷啊!有没有人?到底有没有人?我在大雪里迷了路现在又冷又饿,求求哪位好心人救救我!救救我啊!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家就靠我一个活着啊,我不能死,要是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将卿:“……”
这男鬼是九千岁招来的,招来将他们的目的和他一说,再许诺了点好处,这鬼立即就愿意得不得了。本来不许诺好处,他也不敢不愿意,但有好处那更是必须卖命!
“救命啊!救命啊!到底有没有人来救我,我,我发誓只要有谁救了我,我采到的雪莲就分文不要的送给他了,好冷啊,好冷啊!我觉得我要冻死了,就要冻死了!”
又惨兮兮地嚎了几个嗓子,九千岁耳朵突然一动,将卿也看向一边轻轻道:“来了。”
将许给男鬼的东西交给他,男鬼便欢天喜地地走了。他一走,九千岁看向将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将卿颔首:“千岁也要小心。”
一语毕了,两人都去做自己的事。
与此同时,菱娘和郁唯迎着吓人的风雪在雪地中行走着,雪很大,刮过来的风就更是骇人,吹得郁唯手中的火把都奄奄一息。
为防止火把熄灭在雪地里迷了路,郁唯一边做着记号,一边用手护着火把道:“方才叫救命的公子你在哪?我们来了还请回应一声!”
男鬼早已离去,又哪里会有人回答他。
一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答,菱娘道:“那人许是已经去了别处,又或者找到了避风雪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去吧。”
郁唯是凡人之身,抵御不了严寒,现下冻得浑身僵硬打颤,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执着地道:“要是他去了别处那我更要找过去,你想万一他去的地方没有避风雪的山洞,那岂不是要活活冻死在山里?他说他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家都靠着他一个人吃饭,他死了,那他的家人就真的太可怜了。”
菱娘不知哪来的气:“你相信?!”
郁唯看向她,一向温润的眸中执着不已:“不是信不信,这是人命关天,我既然听到了,就别无选择。”
他的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菱娘哽了一下,突然道:“你可怜他们,那谁又可怜你。”
话毕,似是觉得不妥,又道:“我问你假如现在他已经找到了避难所,你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
郁唯道:“你也说了只是假如,而且即便是他找了避难所,我也要亲眼看见确定无碍才能放心。”
菱娘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人为什么就是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为自己想一想!”
郁唯垂着眉眼,低低道:“这世上为自己想的人太多,即便缺我一个也不要紧。现在风雪大了,姑娘要是觉得冷,可拿着火把寻着我做的记号回去,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将火把往菱娘手中一塞,决绝地大步离去。
菱娘一愣,随后气愤不已,捏了捏拳头还是连忙跟上去。
九千岁躲在暗处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喃喃道:“郁唯这个人真是个非常好的一个人,太不错了,我喜欢呀。”
呢喃结束,他歪歪头,一把拉起肩上滑下去的衣裳:“只是这个菱娘……嘶,也不能说她不好,毕竟人到这种时候确实该考虑一下自己,她挺聪明也挺现实的。但她明明对别人都不怎样的,就对郁唯挺关心,天天说她不喜欢他,可这样的差距又是什么原因?怎么人的感情那么复杂,都快把我搞晕了。”
头疼地用手揉揉头,他甩了甩尾巴:“算了不想了,反正一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分晓了。”
菱娘和郁唯虽微有争执,但两人离方才的声源处近了不少,九千岁紧紧盯着他们,见位置差不多了,一挥手指熄了菱娘手中的火把。
火把骤然熄灭,四周顷刻间漆黑一片,菱娘脸色大变,刚举起一手打算护住郁唯,就反被他牢牢护好:“姑娘小心!”
望着这一幕,九千岁有些哭笑不得。
郁唯这样护着她,那后面真是不好进行了。
脑海中才浮现这个想法,还没进行下一步,黑暗中就募然破空袭出一道银光!银光速度极快,只是眨眼就要刺到郁唯!
菱娘瞳孔一缩,跃身挡在他身前一把将他推开:“走!”
“走”字刚出,那道银光便刺穿她的肩膀!
☆、艳骨(一)
九千岁一把捂住眼:“将卿真是够狠、够果断!真不愧是仙帝的左膀右臂!”
见菱娘受伤,郁唯忙从地上爬起,哪知他刚起身,原地飘出不少白色雾气,瞬间遮蔽了他的视线。看不到菱娘在哪,他一边呼唤着,一边四处摸着走,一张原就白净的脸此时更是血色全无。
摸着胡乱走了几步,忽然出现一只不知打哪来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
这手微凉,拉着他的手腕丝毫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往外拽!
郁唯往后一看,立即大喜:“千岁!”
九千岁一把将他拽出雾气之外:“跟我出来,真相就快大白了。”话毕,手持一样东西猛地贴在他的胸口:“她是鬼,有了这道符无论如何她都感应不到你了。”
郁唯被拉出雾气之外,一颗心还想着菱娘:“她受伤了,千岁……”
九千岁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那道银光是将卿射出的,不必担心。”
既是将卿射出的,外加九千岁又说了这么多,郁唯再笨也知道这是他们设计好的。
九千岁为郁唯贴上那道符,身后的白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白雾一散雪地中出现一跪一站两个身影。跪着的自是受了伤的菱娘,而在她跟前将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身为鬼仙,不好好修行为何纠缠着一个凡人。”
菱娘倒在他黑色的鞋边,血红的衣裳凄艳惊人,犹如彼岸花般盛在刺骨的冰雪中。
郁唯心有不忍,站在远处欲想过去却被九千岁一把拉住:“不要急,将卿他自有分寸。”
菱娘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仰头时冷冷一笑:“关你何事。”
将卿凝视她一眼,淡淡道:“看得出你很维护他。”
菱娘咬了咬牙:“你是何人?我告诉你,倘若你敢伤他分毫,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
她说的话充满威胁,听得郁唯微微一愣。
九千岁也愣了愣,菱娘这何止是维护,简直有些疯狂啊。回头拉了一把呆愣的郁唯,他提示道:“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只是你记住我没让你说话,你千万不能说话。”
郁唯郑重地点点头:“好。”说罢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听到后面的动响,菱娘一擦嘴角的血迹回头看去:“怎,怎么是你?”九千岁穿着黑衣,面带微笑慢条斯理地靠近她:“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那一脚可真是狠啊。”
菱娘睁睁眼,往他身后寻了一阵:“他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郁唯分分明明就在九千岁的身后,可她看不到。为了不露馅,九千岁也不回头,停下脚步微微朝她弯下腰:“姑娘不要着急啊,我可是神明,怎么可能会对他做什么呢?”
“神明?!”菱娘侧身坐在地上,抬头惊愕道:“你莫非,莫非就是岐山狐神!”
“聪明。”弯了弯眼睛,九千岁一手指向将卿:“你可知他是谁?”
菱娘回望一眼将卿,声音有些抖:“他是谁。”
九千岁道:“丹丘仙府,将卿。”
菱娘骤然软了身子。
看她如此,九千岁心想她也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鬼,不必如此严厉的,便彻底蹲在她的身旁,很诚恳地道:“我们不是坏人的,你若有什么事大可跟我们讲一讲,我发誓我们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你虽然已是鬼仙,但到底还有一半仍旧是鬼,你这样跟着他,终究会使他受到阴气的影响…我猜,你是很在意他的,肯定也不愿看他因为你而身体变虚,对不对?”
菱娘极其无奈地闭了双眼,最后在九千岁的搀扶下盘腿坐好,这才睁开眼轻轻笑道:“既然如此,那菱娘也不好再瞒下去了。实不相瞒,我之所以缠着他,是因为想在成仙之前再看他最后一眼。”
九千岁也学着她盘腿而坐:“嗯?再看他一眼,这是为何?”
菱娘目中突然涌出泪水,似是藏在心中多年的事终于被人戳破再也忍不住一般。她一哭,坐在她对面的九千岁吓得手忙脚乱,说话都结结巴巴不顺畅,倒是将卿虽然惊讶,却还能镇定自若地递给她一方雪白的丝帕。菱娘用丝帕捂着口鼻,紧紧皱着眉宇,又恼怒又无奈的破声大哭道:“他这个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多管闲事!谁要他来管我!!!”
九千岁睁大眼睛,将卿闭口不言,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郁唯,则是受到了深深的惊吓,只知坐在九千岁身边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姑娘哭,三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急,可到底都没安慰人的经验,最终还是菱娘自己平复了情绪,咬牙对九千岁和将卿道:“还请两位坐到我身前来,这件事我本想烂在肚里,可是今次,就破例让二位看看我和他的过往!”
九千岁和将卿依言坐到她的跟前,经将卿无声的提醒,郁唯也坐到他身后把一手放在将卿肩头。
菱娘盘腿而坐闭上眼睛,面颊上仍挂着未干的泪。静坐一会,她施展法术运起功,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在二人眉心一点,两人便看到她曾经的过往。
……
“这家人好毒的心肠!儿子是宝贝,丫头就不是宝贝了吗?为了儿子娶亲用的新房还有自己的下辈子,竟忍心把丫头卖到青楼真是猪狗不如啊!”
“得了,你也小声些,这种年代谁不宝贝儿子?就像你家,你不也把自己儿子捧得跟什么一样嘛。”
开始说话的妇女顿了一下,气势虽不如方才的旺,却还是接着说下去:“你这是什么话?我虽宝贝我儿子,但丫头也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我做娘的只会希望她今后能有个好去处,哪里舍得因为自己一时的富贵,把她卖到那种不见天日的肮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