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改我方案试试?(38)
阮眠笑嘻嘻的双手接过杯子,“谢谢阿姨,您赶紧睡吧,不用管我们。”
说完,他突然看向江颂。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话不该他说,有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
江颂却只是放下书接过牛奶,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杯子我们自己收拾,您睡吧。”
袁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成,你们俩早点睡,熬夜不好。”
*
喝完牛奶,阮眠摇头晃脑的跟在江颂身后上楼睡觉,在迈上台阶前突然沮丧的撇撇嘴,心里有些空落落戚戚然。
“最近这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以后可怎么办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都把我惯坏了。”
江颂腿脚利落走得快,眼看着上了二楼,闻言停住步子侧过身,垂下眸子安静的看着他。
一看就是好一会,一言不发。
阮眠读不懂他的表情,问号又开始在脑门顶上打转,“…怎…怎么了?”
片刻后,江颂收回视线,转身继续上楼,声音淡淡然的钻进阮眠的耳朵,“如果你喜欢,以后也可以随时来住…当成自己家就好。”
阮眠骤然抬头看向他,直挺挺的僵在原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然后开始跳的乱七八糟。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停止流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所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抽离,周遭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眼前只剩下那道修长的背影。
阮眠微微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有点茫然,还有点无助,更多的是近乎窒息的紧张。
他僵的手脚都快麻了。
江颂等了半天没听到脚步声,疑惑的回头找人,一眼就看见阮眠还在一楼扶着把手灵魂出窍。
“愣着干什么呢?要抱?”
阮眠明显哆嗦了一下,指尖都在轻颤,低着头不肯看他,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没…不……不是,我那什么,什么……我,可以…自己上去。”
第33章
▍喜欢就是亲手把刀递给对方。
阮眠磨磨蹭蹭的蹦回房间, 关上门,从头到尾没敢看江颂一眼, 连惯常的晚安都忘了说。
江颂看着他战战兢兢似乎有点凌乱的跳动姿势, 眉心微微动了一下,随即稍敛了眉眼弯唇笑笑。
楼梯壁灯的片片暖色打上翕动的睫毛,他低着头快步走上三楼, 进屋,上床, 关灯,睡觉。
另一边,阮眠回到屋里,猛地扑在床上拿枕头蒙住脑袋打滚。
平寂了二十多年的小水潭乍然被人扔进一块……大砖头, 动静有点大。
耿湾湾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全从脑海里蹦了出来,伙同他和江颂过往相处时的种种画面, 纠集成少林连环拳猛捶他的中枢神经。
“卧槽……”
阮眠真的吓坏了,脑袋埋在枕头里不肯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脑供血不足,还是身体在自我保护机制下产生了战术性犯困, 他居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算睡着,反正大脑没能完全停止运作。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很小很小, 大约只有三四岁, 记忆里的画面晦暗斑驳,被岁月蒙上一层浓重的锈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樟脑丸气味。
那时家里的墙样式古老陈旧, 下半截是用油漆刷的绿色墙裙, 其余部分白的也不够纯粹, 被彩色蜡笔涂的乱七八糟,上面贴着两张奖状,棕黄色的木质方桌支在墙边,明明是张四人桌,坐在上面吃饭的人永远只有他和妈妈。
妈妈的生活很规律,早晨七点起床,走两公里的路去菜市场买菜,每周会有一天在回来的路上捎一根油条或者一块油饼,让小阮眠奢侈一把。
她从来不吃,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大快朵颐,好像比自己吃还要开心。
岁月对于她来说日复一日的枯燥无味,上午做家务洗衣服,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临近中午时做午饭,吃完午饭哄儿子睡午觉,紧接着就要面对一整个下午漫长而无聊的时光。
大多数时候她是睡不着的。
小阮眠不记得有多少次在醒来时看见妈妈孤零零的呆在阳台,坐在小板凳上,瘦削的身影单薄落寞,眼里盛满无望的期盼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看的全神贯注。
她等呀等,一等十几年,可是最后还是谁也没等到,家里依旧只有他们俩相依为命。
她偶尔也会提起年轻时的种种,把那个男人最初的好嚼烂磨碎,絮絮叨叨的说给小阮眠听,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告诉他,还是在强迫自己靠那些回忆苟活。
小小的阮眠根本听不明白,可他愿意听,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妈妈的脸上才会有笑容,眼里充斥着幸福和憧憬,可他也不懂,为什么妈妈老是笑着笑着,就掉眼泪了。
她总是相信那个男人玩够了就会回来,他也确实回来了,只不过是带着一纸离婚协议。
阮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路安安稳稳的长大,每天奔波在家、学校和画室之间,完全没有同龄人那些让人操心的爱好和毛病。
即使日子过的残缺清苦,至少他的妈妈很爱他,足以让他茁壮成长。
春天还是秋天阮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阳光不错,他背着画板下课回家,在街上碰见了多年未见的阮国成。
中年男人的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他们应该过的很富足,毕竟彼时的阮国成已经事业有成,从他的衣服、年轻女人的挎包、小女孩的裙子,包括最后他们要上的那辆豪车,都能看得出来。
这才叫幸福美满无忧无虑的一家人,有些期盼根本是一个笑话。
梦里的阮眠和当年一样,站在街的斜对角,紧紧攥着拳头浑身发抖,就那么看啊看,看的眼睛都忘了眨,胸腔里情绪翻涌起伏,撑的他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突然打了个哆嗦。
阮国成朦胧的脸渐渐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抬起头看向阮眠,露出优雅却冷淡的笑容,远远的对他说,“看,我们都有自己的家。”
明明离的那么远,可一字一句都真切的灌进耳朵里。
明明画面混沌模糊,可江颂的脸还是那么清晰好看,轮廓分明,冷白的皮肤有一种毫无温度美感,他牵着女人和孩子上了车,扬长而去。
阮眠不想看,却怎么也挪不开眼。
——“砰!”
物体和地面的撞击声在夜里格外惊心动魄。
阮眠从梦里挣脱出来,猛地从床上弹起。
他抹掉额头上那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后背已经湿透了,中央空调温度调的太低,从被子出来一着风,冻的他又打了个哆嗦。
那只被误伤的杯子还躺在地上,阮眠长出了口气,摁开台灯,光着脚下床收拾残局,
他胡乱抽出纸巾擦干水,疲惫的倚着床沿滑坐在地上,望着黑暗久久出神。
*
清晨,阳光明媚。
阮眠挂着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副驾驶,一路上愁云惨淡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江颂心里揣着事,只当他是昨晚没睡好没有精神,也没往别处想。
临下车前,江颂看他那一脸菜色,终究没忍住唠叨了一句,“中午吃完饭抽空趴一会。”
阮眠背对着他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进写字楼。
江颂这才觉得不太对劲,抬手看了看表,掉头离开。
孟周约了他十点半见面,对于这种场合,迟到可不像话。
随着经济复苏以及在售后方面持之以恒的努力,Y·H逐渐开始有了起色。
阮眠刚一进门,就被冯宇抓进会议室见新客户,他整个人都不太在状态,老是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每次都得冯宇轻咳一声才能回神。
江颂的脸冷不丁的从脑子里冒出来,倒和梦里的冷淡不同,是平时温柔的模样。
大少爷可不是个温柔的人,从来不是,但是面对阮眠时无论眼神还是笑容,总会多几分暖意。
任督二脉被打通后,多少蛛丝马迹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