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遇见(36)
“丁曼琪?”周锋用伸缩棍把门顶开,强光手电左右照了一下,确定墙角没有藏人后,才走进去。屋子里空落落的,睡袋和背包都还放在原来的地方,而丁曼琪已经不知所踪。
“丁曼琪!”他提高音量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从窗外吹过的风声,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似乎连骨头都被浸凉了。丁曼琪胆子很在他们回来之前,她不可能打开房门,更不可能独自离开,除非有一个她非常熟悉且信任的人来到这里,敲开房门将她带走。
这个人是谁,会是陶向阳吗?
周锋觉得身上一股一股冒起寒意,他注意到门口的泥地上有一道拖曳的痕迹,似乎有人刚刚拉着某件东西从这里离开,但是他们的睡袋和背包都还在屋子里啊
周锋心头骤冷,他犹豫看着地上的痕迹,过了片刻,才缓缓迈动步子走过去。痕迹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延伸,在一棵大树旁嘎然而止,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他四下望了一眼,风吹着枝叶在夜色中晃动,那些树丛后面,仿佛随时都会出现令人无法防备的危险,他缓缓向后退去,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吱嘎吱嘎
像是有什么东西悬挂在上面摇晃。
吱嘎吱嘎
冷风吹过,这个声音还在继续,沉重而缓慢,像一把生锈的刀割过皮肉。
周锋的手开始颤抖,他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
他看见了丁曼琪。
他看见丁曼琪悬挂在树枝上,逃生绳套住她的脖子,一只鞋子掉在树下,手脚下垂,在风中轻轻摇晃。
吱嘎吱嘎
那是绳子和树枝摩擦的声音。
叶间跟着脚印越走越深,始终没有发现华西的踪影,地面的杂草越来越厚,痕迹也逐渐变淡消失,叶间停下脚步,强光照出面前茂密的树丛,他没有携带指南针,如果再追过去,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方向。
他可以选择回头,但这样的话,就等于放弃了华西,而他这一刻的退缩,或许就会让华西失去最后生还的机会。很多人都说,他是个一个根筋的人,明明不需要背负的责任,却还是要将它扛在自己肩膀上,每个人都只看见他露出来的笑容,不会看到他经历了怎样困难的过程。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认同或赞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因为,他想要这样做。
叶间深深吸了口气,拨开面前的灌木丛继续往前走,强光手电在林子里扫过,猛得照见一道闪进树后的人影,他停下脚步,警觉地问道:“什么人?”
那身影似乎怔了怔,慢慢从树后探出来,小心翼翼问道:“是叶间吗?”
这个声音里虽然带了恐慌,但依旧那么温柔动听,叶间不禁喜出望外:“华西?!”
那身影向他走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正是先前下落不明的华西,他浑身湿漉漉的,沾满泥土,显得狼狈不堪。叶间拉住他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华西摇摇头,惊魂未定的说道:“我刚才在林子里看见一道人影,下意识就追过去,没想到不但被他甩开,还迷了路,直到发现这里有灯光才跟过来看看,幸好遇见你,要不然我可能就要被困在这片林子里面。”
“你看清楚他的样子没有?”叶间迫切问道。
“没有,他跑得很快,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没有其他同伙,我怀疑他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华西左右看了一眼,恐惧仍然没有从他心头消失。
“人没事就好,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叶间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对不起,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只是想快点解决它,让大家都能够平安无事。”华西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叶间连忙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在责怪你,就是这个人太危险了,单独行动很容易出事,下次再遇见他,一定要大声喊我们,知道吗?”
“自从来到岛上之后,一直是我在连累你们,真的很抱歉。”华西声音里充满内疚。
“你又没有拿刀逼着我们参加活动,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大家都是同伴,不是有个成语叫同仇敌忾吗,只有我们联合在一起,才能让那个王八蛋无机可乘!”叶间给他加油鼓劲。
“你真的是个好人。”华西轻轻叹了一声。
“那可不,我大学时收到的好人卡都能塞满一抽屉!”叶间朝他挤眉弄眼的说,“这事别人都不知道,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华西扑哧一声笑了:“好。”
他们走得虽然远,不过这点路还难不倒叶间,他从小是在山林里跑大的,方向感一直都很准,很快就带华西回到他们之前宿营的小屋。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树林里呈现出黎明前将明未明的混沌,小屋耸立在夜色中,他们看见周锋坐在门口,强光手电没有关,照出他惨白惨白的脸。
第55章 内讧
丁曼琪的尸体被抬进小屋里,她浑身沾满了泥土,脖子上有明显的淤痕,眼睛怒睁,瞳孔放大,舌头从口腔里滑出,死状凄惨,怨气冲天。周锋仍坐在门外不愿进来,华西远远站在屋子角落里,不敢靠近尸体,叶间找了些水过来,用一件干净的衣服清理丁曼琪脸上的泥土。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女孩还跟他说想要回家,但是现在,她连天亮都没有等到。叶间懊悔不已,他现在才知道那个凶手为什么突然出现又消失,就是要将他们引开这间小屋,让丁曼琪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那一刻她该有多么无助,多么害怕,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叶间眼睛阵阵发酸,他记得自己刚刚才说过,他们三个大男人一定会保护好她,可到最后,仍然食言了。他为丁曼琪擦拭干净手脚,用睡袋盖在她身上,为她保留最后的尊严,周锋忽然咣啷一声将房门撞开,大步走进来提起地上的背包,转身就要走。
“周锋,你干什么去?”叶间站起来拦在他面前。
“我刚和你们分开,她就出事了,你想跟我说这是巧合吗?”周锋指着丁曼琪说道。
“凶手或许还留在附近,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叶间拉住他的胳膊说。
“危险?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这里!”周锋眼睛通红,一把推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岛上根本没有其他人,因为凶手就是你们,是你们杀了丁曼琪!”
“周锋,你冷静一点!”叶间大声说道,“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座岛上,如果还要相互猜忌的话,怎么能离开这里!”
“跟你们走在一起,我只会死得更快!”周锋哗啦一声甩出伸缩棍,指着他说道,“我不会留在这里等死的,你要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心里已经被恐惧和猜忌占满,求生**远远大于一切,他不会相信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只有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叶间跟他僵持不下,心里越来越着急,他能理解周锋的感受,两个好友不是失踪就是死亡,换成谁都无法接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单独行动,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神色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劝周锋,华西向他们投来目光,声音里充满着悲伤:“为什么杀人的一定是我们,而不是你?”
“你说什么?”周锋脸色一沉。
“我和叶间回来的时候,曼琪已经死了,只有你在她身边,不管从哪方面推断,你都比我们更有作案条件。”天色已经渐亮了,华西站在窗边,似明非明的晨光让他的神情更加朦胧,“从向阳失踪开始,你就一直在防备我们,你把所有食物都装进自己包里,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后路。周锋,没有人是傻瓜,这些事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引起更大的误会,才会选择沉默,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却来怀疑我们?”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周锋索性就把话敞开:“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有私心,那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么做有错吗?”
华西向前靠近两步,晨光照出他眼中的泪花:“我跟叶间是在树林里无意中撞见的,在这段时间只有你回到小屋,从我们回来开始,你就一直没有说话,现在一开口就在指责我们是凶手,曼琪就躺在这里,你敢说你什么都没有做吗?”
“我没有!不是我干的,她的死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周锋激动大叫。
“跟向阳同间屋子的人是你,最后见到曼琪的人也是你,你要告诉我们这些都是巧合吗?”华西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压抑悲伤,“相比起我们这两个陌生人,你觉得他们更愿意相信谁?谁又更容易有机会动手?”
“我知道了,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想让我来做这个替罪羔羊,我告诉你们,休想!”周锋用伸缩棍指着他们,眼睛充血,神情无比愤怒,“你们不会得逞的,我会活着离开这座岛,你们谁也别想拦我,让开!”他举起伸缩棍好不留情往叶间身上挥去,叶间徒手接住棍子,他顾不上手掌传来的剧烈疼痛,大声叫道:“你们都冷静一点,再互相猜忌,只会中了对方的圈套!”
这个时候周锋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用力一脚踹向叶间腹部:“给我滚开!”
叶间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周锋飞快跑出门,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华西扶着他焦急问道:“叶间,你没事吧?”
叶间捂着肚子艰难地站起来,冷汗流了一脸,他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开口说道:“他这样离开太危险了,我们要快点找到他。”
“你还相信他是无辜的?”华西惊愕地问。
“如果是他杀了丁曼琪,就不会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就算他真的是凶手,也不应该由我们来定罪。”叶间目光坚决的说。
“但是按他现在的样子,或许比凶手真加危险。”华西想起周锋刚才疯狂的举动就觉得不寒而栗。
“人在处于恐惧中时,难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这并不代表就是他的本意。我们五个人是一起上岛的,谁也没有料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发生过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不想看见周锋再出任何意外。”叶间看了一眼丁曼琪,“我是个很没用的人,到现在还一事无成,但至少我要对得起自己。”
方越泽这会的心情简直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他真不知道自己发的哪门子神经,居然跟着肖遇跑到这荒岛上来,这下倒好,沾了一身的雨水不说,还满裤管都是泥,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我说,咱们这都快走了大半夜了,你到底要去哪?”他把脚从泥坑里拔出来,大跨步踩进草丛里,终于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