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味奇缘(56)
应笑叹了一声:“等天亮了再说吧。”
“你还没睡着啊。”小豫笑着拍了下应笑,“那你说说你的择偶条件呗,你说出来我死一死心。”
应笑的头痛得愈发厉害了,他揉着太阳穴,紧靠墙根,挤出两个字:“女的。”
“你别骗我啊。”
“我骗你干吗?”
“你谈过几个啊?”
“三个。”
“初恋是什么时候啊?”
“高中。”
“同班同学啊?”
“小卖部老板的女儿。”
小豫笃定道:“我觉得你在骗我。”
应笑说:“我现在真的很需要睡一下。”
刚才摔下地窖时虽然没断胳膊断腿的,可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天跤了,而且这地窖里又臭又冷,本来就因为宿醉浑身都不舒坦了,现在浑身的骨头还开始隐隐作痛,先前左手上的伤口也在痛了。
小豫又开腔了:“你把你的左手给我一下。”
应笑没理会,小豫就开始在他身上乱摸,应笑把手背到了身后去,身体上的疲劳和不适使得他现在已经没什么耐心,也没什么好言语了,直接说:“你真的很怕无聊吧,是不是只要一闲下来,你就会想起以前那些很忙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明确目标的生活?”
小豫安静了,应笑为了彻底堵上他的嘴,接着道:“你其实很想再回到厨房里去吧,只是你怕你做出来的东西无法让自己满意,可别人又会安慰你,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你现在的情况,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像你这样的极端完美主义者,你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失败,你更不能容忍别人的同情,所以你干脆逃避。”
小豫抓住了应笑的手,苦笑问他:“我在你心里到底多畸形啊,一会儿是一个喜欢看别人愧疚的变态,一会儿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
应笑抽出了手,头靠着墙,口干舌燥,声音有些沙哑了:“你不是变态,你是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完全全的自我为中心,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你才是那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吧,不关心别人的看法,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行我素,你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钱了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应笑说,“只有金钱不会背叛你,不会说谎,只要你努力去赚,它就会来到你身边,它是最公平的。”
小豫问道:“应总,你谈过的女朋友劈过腿,还是你的朋友背叛过你啊?”
应笑打了个喷嚏,小豫搓了搓他的手,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又搓了几下他的胳膊:“你可别生病了,你一生病,一天得少赚多少钱。”小豫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吗,我那天做梦还梦到你了。”
应笑打了个激灵,刚才浑身发冷,现在又来了阵热意,喉咙更干了,好像有火在烧。
小豫感慨道:“你看啊,我们现在,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两个坐在一起,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怎么样,可能没人发现我们失踪,我家里人嘛,习惯我动不动消失了,你们公司还有那么多其他总,我们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始终是陌生人,我们可能会就这么死在这里,这可能是我们在世界上听的最后一场雨了,我可能是你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的最后一个人了。”
小豫揽住应笑的肩:“你也许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最后一个喜欢的人了。”
应笑说:“我不会死在这里。”
“你好像发烧了。”小豫摸到应笑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他用外套把应笑裹得更紧了些,一本正经地说:“成龙和金喜善就是成龙发烧,金喜善给他暖身子暖出感情来了。”
应笑翻了个白眼,试图挣脱,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了,他猜测:“可能伤口感染发炎了。”
小豫没吭声,松开了他。应笑便往墙上歪去,忽然,他感觉手背上一凉。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只可能是小豫——只可能是他在轻轻舔舐他的伤口。好像什么动物。混混沌沌,朦朦胧胧的,应笑仿佛看到了一头鹿,逐渐,这鹿变成了一只猫,慢慢地,这猫抽象成了一只幼小的猎犬,伏在他手边。小豫就这样变来变去。好像他的那个梦。他像在做梦。可这不是梦,他知道,因为他看不到自己,他缺失了他的上帝视角。他只能不断地去感受,不断地感受到小豫柔软的嘴唇,轻柔的呼吸,温柔的抚摸。他觉得自己也变得柔柔地了,变成了一块丝缎,在阳光下面,即将融化。
应笑忽然想起他在孤儿院的时候住的房间。好大的房间,好多张小床,好多孩子睡在这一间房间里。房间里有四扇窗户,两扇朝南,两扇朝西。无论晴天还是雨天,好多孩子去外面玩。他在房间里看书、做题。无论晴天还是雨天。孩子们在阳光下面好像要融化了一样。
父母会遗弃自己的骨血,朋友会背叛友谊,爱人的爱意也会衰弛消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永恒,培养任何的感情都毫无意义,只有学习、工作才会获得和付出等值的回馈,这才是有意义的。
人为什么要去追逐那些终将失去,终将化零的东西呢?
应笑想不出答案。可能这是埋藏在人灵魂里,无法被修改的愚蠢。
小豫好像在说话,应笑听不太清,他感觉自己躺在了小豫的腿上,他懒得换姿势了,说:“你可以安静一点吗,不要吵我了,我真的要睡一会儿,休息一下了……”
小豫真的没声音了。可这下应笑耳朵里全是耳鸣声了,还是吵,他喊了一声。小豫揉了揉他的头发。应笑无可奈何:“你还是说点什么吧……我耳朵里都是耳鸣,还是你说点什么吧,把它们盖过去。”
小豫对着应笑的耳朵说话:“你真的很难搞诶。”
他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把双手收拢在嘴边,对着应笑的耳朵讲故事。
“这是关于一个人遇到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第22章 7.4(下)part2.
“一个男人,我们叫他X好了,然后,还有一个男人,我们就叫他Y吧。”
应笑忍不住评头论足:“你在这儿解方程式呢?”
小豫往他耳朵里用力吹了口气:“你到底要不要听故事?”他一板一眼地回道:“我这不是照顾你嘛,你那么喜欢解题,用X和Y你不是比较有代入感嘛!”
应笑抓了下耳朵,低声说:“随便你……”
他还是很疲惫,很想睡觉,眼皮也早就抬不起来了,一般这种情况,他会强迫自己不去听外界的杂音,强迫自己休息,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真的很需要哪怕片刻的睡眠,否则他会生病,生病会拖延他的工作进度,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损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耳朵还在接收着小豫说话的声音。他的声音并不讨厌,似乎有别于普通的杂音。
小豫说着:“有一天,X和Y一起掉进了一个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他们没有手机,没法打电话求救,也爬不上去,就只好在地窖下面一起等待救援,他们等啊等,等啊等,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大概是因为身处生死未卜的险境,使得他们产生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大脑在这种情境下,出于繁衍求生的本能,或是出于一种想在死前再经历一些美好的感觉的潜意识,我说的美好的东西像是爱情啦,像是被需要,被拥有,和拥有一些东西的感觉,总之,这一切一定和大脑分泌出的某些激素有关系。
“加上Y本来就对X很有好感,而X呢其实也不怎么讨厌Y,于是他们的心越靠越近,他们的感情慢慢发展,等到天亮了,他们被人救上去了,离开了地窖,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消失。他们在一起了。
“Y是个大忙人,但是他们还是有时间,总是能找到时间一起吃饭,看电影,听讲述急诊室见闻的英文播客,他们会在每天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一起出门,Y有跑步健身的习惯,X喜欢无所事事地散步。Y有开不完的会,处理不完的麻烦事情,他总是愁眉苦脸,不开心,对什么都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