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之际(31)
难不成陆殊同是在替许约办事?
一个念头悄悄升上心头,但不到一秒就被否决,陆宁想,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替仇人办事,这么多年许约是怎么对陆殊同的他不是没听说过,况且许约还杀了陆辛。
许约在对面观察陆宁的表情,见对方似乎沉默了下去,便问,“陆先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有了,”陆宁道,看向对面两人的眼里多了些许歉意,“今晚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最近集团变故不断,有些昏了头脑才会冒然请两位过来。”
“没关系,”许约说。
“那就谢....”陆宁立刻接道,然而另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许约说,“陆先生找不到任何明确的证据,就打电话过来扰乱我今晚的工作,向我表示歉意是应该的,但也要有点赔偿,不是么。”
“最近许家有意在市中心也开一间赌场,但政府那边一直没批,觉得在那里兴建赌场会影响市里的风气,陆先生知道要怎么做吧?”
“......”陆宁抿起嘴角。
许约望向旁边的李洵玉,“抱我起来。”
李洵玉应声站起来,将放在角落的轮椅上拖过来,将他抱上去,许约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仍然坐在地上的人。
陆宁喝了口茶,将涌上来的愤怒咽下去,低声问,“什么时候?”
“月尾前吧。”
“好。”
陆宁站起来,坐太久了腿有点麻,他撑着墙望向轮椅上的人,阴阳怪气地说,“许老板残疾了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腿没知觉,不会感到疼痛。”
许约头也不回地出去,还留在房内的李洵玉听到,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问,“你要不要试试?”
走到餐厅外,已经等待了很久的助理拉开车门,许约坐进车里,然而没过一分钟,后面的李洵玉居然也追了过来。
许老板眉目不惊地问,“上次陆殊同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么?”
“不是,”李洵玉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许约皱眉望向他,对方望向他的眼神他很熟悉——和杂种一样深情款款。他下意识往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李洵玉原先是想亲许老板皱起的眉心一口,但被对方躲开,便落到他的右眼皮处。
“......李洵玉!”
“我帮你演了一场戏,要点报酬很正常吧?刚刚你向陆宁要补偿了,我也很应该有。”李洵玉温声细语地说,一脸堂而皇之。
“那你怎么不去向他拿?!”许约气到不行,提高音量。
被质问的人狡黠一笑,打开车门逃了出去,“下次再见,这个吻我很喜欢,还有.....今天你叫我阿玉,我也很喜欢。”
“.......”许约抽出几张纸巾猛擦自己的右眼。
——一个陆殊同是这样也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个李洵玉,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车!”
他烦躁地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一共有20章
☆、12.1
1.
回到赌场刚推开门,许约就看到正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的陆殊同。对方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明明像是有几千句话要说,却张口结舌,仿佛瞬间失去声音。
许约烦躁地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没.....”陆殊同走到他身后,他其实很想问对方今晚去了哪,但问了许约肯定又会嫌他烦,索性将疑惑和担忧都吞回肚子。
“我刚和陆宁吃饭了,”许约知道这杂种在想什么,说道。
陆殊同一惊,“他找你做什么?”
“他对我们的关系产生怀疑,你那天在医院里炸掉我的车,又和李洵玉打架,他察觉出不对劲了。”
陆殊同抓住他的手,亲了下,“这样....不过你回来就代表一切都没事,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滚,说得这么亲密干什么,”许约想起之前被李洵玉亲的那一下,顿时将旁边的人推开,左手操控着轮椅,右手忍不住又去擦自己的右眼皮。
陆殊同追上来,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
“闭嘴!”
“.....”
陆殊同乖乖住了嘴,和他一起回到卧室,他已经洗过澡,坐在床边安静等着在洗漱的许老板。许约平时洗澡很快,十分钟的事,但今天陆殊同等来等去,看了会书又回复了下手机里的信息,半小时过去,没见许老板出来。
他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许约?”
甫一说完,就听到“咯噔”一声,陆殊同小退半步,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许老板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向他。
“你这么久没出来,我以为....”
“以为什么,”许约从里面出来,头也不回地甩下句话,“我今晚心情不好,你不要惹我。”
陆殊同追上去,看着对方用手撑上床,“我关灯了?”
“嗯。”
他走回床边,躺在上面等了会,转过身,借着外面月色依稀看到身边的人。
许约坐在床上,望着外面的阳台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殊同没说话,他在试图一点点靠近对方,想要再与他亲近些。
许老板瞥了他一眼,“又在干什么,说了不要惹我。”
“......”陆殊同没说话,他很少不回答许约的话,就像对方今晚情绪波动如此大一样难得。
许约专注地望着前方,即便黑暗的环境里并不能看出些什么,但他一动不动,仿佛那里有些什么稀奇的东西。
他确实很少这么烦躁,但每次情绪失控都只会跟一件事有关。
不是李洵玉的那个亲吻。
今天陆宁约他吃饭的地是家日本餐厅,残疾人去这类餐厅其实是很不方便的,因为客人需要坐在垫子上就餐,而由于身体的缘故许约并不能做到这点的,要有人将他从轮椅上抱下来。
今天他被服务员带到房间,生生停在外面,探身进去,作俑者陆宁安若自若地坐在里面,挥挥手,对他笑的一脸无辜。
好像是无心之举,还没明白他一个残疾人并不能自己从轮椅上下来,坐到软垫上。
后面怎样?贴心的服务员走过来,弯弯腰,将他抱到垫子上。
多么可笑。
堂堂一个赌场的老板,曾经神采飞扬的许家家主,要沦落到这种境地,被逼到再也不愿去日本餐厅,只因接受不了像个废人一样要依赖他人。
陆宁分明知道,却又不存好心、堂而皇之的想要侮辱他。
许约26岁受伤,到现在42岁,16年过去,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竟然还不能释怀。
他已经很久没有外出过了,事发后半隐居似的避开所有人,唯恐在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狼狈。得知自己残疾后许老板的心态从崩溃、绝望到现在的麻木,他知道自己在逃避,表面上从容淡定,但内心的脆弱与颓废却在一点点蔓延。
许约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够坚强起来,可是——无妄之灾,还是发生在最好的一个年纪,如果是生来如此他或许还能接受,但.....
是自己的好朋友,连开三枪,并且买通医生,非要他终身残疾。
陆殊同将手机拿过来,在上面按了会,五分钟后丢掉它躺回许老板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房间,仿佛分割开不同的世界。
“陆辛.....”
终于,他开口了。
短短几天,他再次提起这个人——以前陆殊同憎恨许约,会时不时把这个人翻出来,刺激对方,要令许约记得被害得残疾的事,让他悲愤交加。
而许老板每次都会异常激动。
今晚也不例外。
甫一说出口,旁边那尊雕像似的人就立刻惊醒,先是轻微地颤了颤,接着猛地转身向他扑来。
许约毫不犹豫地掐住陆殊同的脖子。
他右手撑在床上,左手将养子重重压在枕头里,说出话低沉又嘶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陆殊同任由他掐着自己脖子,从力度上能感受到对方是真的想要掐死自己,但尽管濒临窒息,他望向许约的眼神仍然平静,有种悲凉到极点的从容。
许约松开手,毫不犹豫地扇了对方一巴掌。
“你给我记住,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即便当初行凶的是你父亲,我也原谅不了你,那天一时冲动和你做了交易,这一个月就当是我对你的恩赐,时间一到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陆殊同在他松手后反射性地捂住脖子,许约的力度很大,他的脖子上不仅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还有道道分明的红痕,陆殊同被他那巴掌打得偏过头。
“我知道.....”他轻声说道。
“你恨我、厌恶我、折磨我.....这些都是应该的,我会一一承受。”模糊不清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陆殊同仍然捂着自己的脖子,但疼痛却是一点点从心里传出,“许约,我想说,是不是今晚陆宁他....让你不开心了?”
许约转回头,坐在床上,“你知道了?”
“我去查了,”他的养子这样回答,顿了顿又很轻地说,“如果是陆宁让你难过,我明天就去杀了他,好不好?”
陆殊同伸出手,缓慢又克制地放到了许老板腰上,一点点圈住——不过与其说是圈、抱,倒不如说只是虚虚做出个动作。
许约没有声音,但他的养子在沉默中已经做出决定。
许约缓了会,躺到床上,他瞥了眼陆殊同,对方蜷缩着身体,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他没去管对方,然而后背才刚贴到床单,旁边静默的人就扑过来,结结实实地压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