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之际(46)
快要到林家时,他给陆殊同打了个电话。
没有接通。
他愣了下——陆殊同从来不会错过自己的电话。于是让助理下车去找,在听到对方说“找不到人”后调出小区内的监控摄像,看到了陆殊同和赵怡被谭宏耀带走的画面。
助理问,“老板,要去救陆少吗?”
林奕恒也转头看向他——他不清楚许约和陆殊同的事,但也听林秋宜说过几句。
许约在几秒后才有反应,“先送林先生回家吧。”
陆殊同和赵怡被几个警员带上警车,手上拷着手铐,头上蒙着黑袋,一左一右地坐在后面,中间隔着个警察。
他看似平静,实则难受得很,林秋宜鞭子上的麻药和兴奋剂的副作用在体内肆虐,导致他手脚发软、直冒冷汗。
但赵怡却一直在反抗,表现得比刚才和明青所的人血战还要激动,本着“自损一千伤敌一百”的心态,先是踢了中间警察一脚,接着估摸出方位举起双手窟住对方脖子,试图将人勒死。
然而女生到底受了重伤,力道不是很够,那个警察挣脱开后明显被她惹恼,让开车的同僚停下,将赵怡拖出车内,打晕。
陆殊同听着声音,没有说话。
前面副驾驶的谭宏耀也没有说话。
他们在三小时后到达贫民区,直接锁在龙安局的拘留室里。
陆殊同和赵怡关在一起,虽然仍然看不到东西,但现在应该是傍晚六点。
许约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忍不住想。
贫民区没有暖气,又是12月尾深冬季节。
好冷啊。
也不知道他穿没穿够衣服。
此时龙安局只有七八个人在,因为陆氏贩毒的事,局里三分之二的在职人员都被派去执行任务,谭宏耀本来也跟着去了,不过中途接到个电话,改变主意,瞒着程延辉,回到龙安局。
七个小时后,他再次来到审讯室,对面是赵怡。
桌上放着一叠文件,很薄,看起来是很久前的东西,纸张泛黄,满是灰尘。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赵怡刚坐下就抬起眼皮,冷冷开口。
谭宏耀没理她,翻开文件,说。
“我知道你姐姐的事,当年是我们没处理好,只短短判了半年....”
赵怡打断他,“没关系,反正人已经死掉了,如果你们是想用这个案子作为切入点,让我松口,不好意思,不可能。”
她在陆殊同身边待了那么多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没学到十成,单单六成也能气死个人。
“......”谭宏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当年这女生过来龙安局替姐姐翻案不成,炸死他们四五个伙计,虽说后来因为犯人未成年无法定死刑,但这事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说回正题吧,我知道你抓我和陆殊同过来是为什么,”她望向谭宏耀,脸上突然出现个很淡的笑容,“我们和之前发生在维斯赌场的缉毒行动没有半点关系。”
谭宏耀面不改色,径直道,“有人给了一份12月2号陆氏集团内部人员调遣的名单给我,那天晚上,陆氏曾经有四十多个人出外,调派人签名那拦,是陆殊同的名字。”
“假的,”赵怡毫不犹豫地说。“关于你们缉毒的那个案子,无论你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会承认。”
这时外面下起大雨,审讯室里很冷,赵怡身上的衣服破烂,又受了重伤,冻到牙根都在发抖——但在谭宏耀看来,女生仍旧看起来从容不迫,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气场压制了他。
赵怡说,“你觉得我们和维斯赌场的缉毒案有关,证据呢?除了陆氏集团人员调动的那份名单,还有呢?”
她望向谭宏耀。
不会有证据的。
那晚参与缉毒的毒贩都死了,监控录像被毁掉,只有赌场后山的摄像头还在,但也需要问许约拿,许约会不会给她不清楚,不过她将自己伪装的很好,根本看不清脸。整件事唯一的败笔,也就是陆殊同因为许约的关系,有心放了龙安局一马,没有像对待毒贩那样将他们杀死,只是重伤——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要假扮钟复混进龙安局的原因。
“有证据。”
然而,谭宏耀说。
他抬起头,“之前被陆殊同杀死的四个人,钟复、吴天和杜四的尸体经过法医的化验,是一人所为,只要我们再将林秋宜身上的伤进行分析,通过比对就能判断出是不是被同一个人所伤。”
赵怡怔住。
谭宏耀盯着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陆殊同待在拘留室里,闭着眼歇息,虚弱得脸色苍白。突然听到开锁的声音,他望过去,之前被带走的赵怡走进来。
“你,跟我来。”
随后,一个警察在门口挥着警棍,指了指他,带着他接替赵怡,去审讯室。
今早陪许约来时,对方没让他跟着进去,没想到隔了七个多小时,他还是进来了。
以嫌疑人的身份。
甫一进去,陆殊同就抬头望了眼那扇坏掉的窗户,外面的雨水都被风吹进来。
“坐。”
谭宏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你知道今天我把你抓来龙安局是为什么吧?”
“......”
“不仅是要问询几星期前维斯赌场那桩案子,还有陆氏集团的事。林秋宜给我打电话,和我说了你这一个月和许约做的事情,他想要将陆氏集团毁掉,你负责杀五个高层,我们龙安局则是帮他将其他的人抓住。许约还挺大胆,明明是个杀人犯,却也选择跟警察合作。你先前在赌场设计借毒贩的手杀了我们十几个人,这个仇,算是和龙安局结下。许约明知道这点,却还来找龙安局帮忙,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你送给我们?”
他眼神凌厉地望向陆殊同,然而无论说什么,对面的人都一语不发,像个哑巴,没有舌头,又像个雕像,没有灵魂。
谭宏耀深吸口气,他不管陆殊同听没听进去,朗声道,“我听说许约是被你父亲陆辛害的终身残疾,他会选择和你合作,很大程度上也希望可以顺便毁掉你,即便今天林秋宜没有给我打电话,向我和盘托出这一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你最后的结局,也只会是死亡。”
“林秋宜想要你死,许约,同样也是。”
谭宏耀望着他,循循善诱地道,“既然这样,你要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杀害缉毒队那些人,和那五个陆氏高层的么?”
陆殊同动了动,抬起眼,像是如梦初醒。
“你放屁吧!”
“我好想许约.....”
“......”
谭宏耀黑着脸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将文件重重地摔在外面桌子上,脑里还想着赵怡和陆殊同回答他的话,这两个人就像是百毒不侵似的,一个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他们龙安局死,一个简直魔怔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压根没把龙安局放在眼里。
他觉得头疼,瞥了眼手机,程延辉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是来质问为什么中途人不见了。
谭宏耀感到有些进退两难,他知道程延辉那边需要他,但现在对他来说审问赵怡和陆殊同又更重要的——那些死在赌场里的人,要有人为他们的牺牲负责。
一个下属走过来,问,“谭队,他们招了吗?”
“.....没有。”
“程局一直打电话过来,要和他说吗?”
“先等会吧。”
“那那两个人.....”
“先关他们几天,不要给任何东西他们吃,也不要叫医生来帮他们治疗。”
“这么冷的天,又下雨,他们伤的很重,会不会...出事.....”
“我叫你去做就做!”
谭宏耀皱眉,低声吼道,在见旁边的人似乎被唬住后又揉了揉眉心,压抑着烦躁道,“他们牵涉到好几件案子,嘴巴很硬,不用些手段是不会开口的。”
“.....好。”
下属不大确定地应声,走去执行。
审讯室。
十八平方米的小房间,赵怡靠坐在角落,抱着膝盖,将自己缩起来,发呆。陆殊同在她三米外,靠在墙上,身上的血迹蹭到墙壁,显得血迹斑斑。
他右眼的伤还在流血,钻心的痛。
但陆殊同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能听到他说疼的那个人现在不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寒气聚集在这间小房里。
陆殊同看向蹲坐在地上的赵怡,“你要不要起来,地上很冷。”
“没关系,我好累,蹲一会。”赵怡轻声说。
“伤口止血了么?”
“没有。”
“他们不会帮我们救治。”
“我知道,”女生眼里闪过一丝恨意,盯着不远处的白砖地,“他们想让我们熬不下去。”
“休息一会,待会看到机会就杀出去。”陆殊同看着外面,面无表情地说。
“嗯,”赵怡低声应了句,她有点低烧,闭着眼说,“我知道自己有天会被逮捕,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方式。”
“我们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的。”陆殊同说。
赵怡静了会,没有回答,问,“你说许老板会来救我们么?”
“......我不知道,”陆殊同垂下眼睑,声音很低。
“我们现在在龙安局,是不是他预料之中的?”
“......”
赵怡侧过头,看着对方,动了动喉咙,有些勉强地说,“其实也没关系,他向来不大喜欢我们.....林秋宜死掉,陆氏最后一个顶梁柱算是被毁掉,将我们抛弃也是.....”
“不是。”
陆殊同打断她,像是带着某种不愿接受的倔强,“不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