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之际(36)
这个区域远离了硝烟与死尸遍布的中心,仅有一个双腿残废的人和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在搏斗,带着种奇特的势均力敌,比谁都想要对方死。
僵持间,陆仁琛松开持枪的手,仿佛是一个难得的时机,许约抓住那把枪,然而在扣下扳机的那刻,陆仁琛弯起手臂,用手肘击打了他的左额。
许约那一枪打偏了。
子弹擦着陆仁琛的头发打在了柱子上。
许老板反应很快,他迅速想要开第二枪。
可是陆仁琛同样敏捷——他摸到被扔在一旁的拐杖,抬起左腿奋力踢向许约,并在对方远离自己的那刻站起来,双手挥舞拐杖,击打在许约的左耳上。
绵长而又嘈杂的一声低鸣。
许约在重击下摔在两米外的地板上,陆仁琛抓住手里的拐杖,一步步向他靠近,在晕眩中,许约拼命想要保持镇定,但耳朵实在是太疼了.....他根本忽视不了这种痛感。
也就是在那刻,他听到了车声。
茫然地转头看向右边,他几乎以为自己视力也出现了问题——
一台黑色的吉普车行驶在大厅最左边,车速非常快,两边的后视镜都被收起,大概是怕间距太窄走不了。
他不知道这辆车是什么时候开进来的。
而在怔忪间,开车的人急转方向盘,车头直直对准他们。
这次,是一声尖锐刺耳的拐弯声。
车子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撞在了柱子上,中间夹着个软绵绵的物体。
……是陆仁琛。
车子就在许老板旁边,近得只有半只手的距离。
他愣了会,难得没有反应,耳朵上的血一滴滴落下。
有人从车上跳下,将车门重重一摔,克制而又慌张地跪在他身边。
“许约......”
他的声音非常低,带着种极度的愤怒与悲伤,许约根本没听见,他是余光瞟到了有人向他走来,往后面望去——
是他那位杂种养子。
陆殊同抖着手将他抱到怀里,一双眼通红而湿润,许约往下看了看,对方似乎伤得也没比他轻到哪里,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他顺从的让陆殊同把他抱上车。
前面开车的居然是赵怡,女生同样一身血,嘴唇苍白,却仍然笑眯眯的冲他打招呼。
陆殊同将他放到座位上,回到副驾驶,从下方掏出一把□□。
“我需要他的四肢都断掉。”
赵怡清楚他说的是谁,“好。”
她边说着边按键去清洗车子挡风玻璃,陆仁琛被撞死的那刻喷出一大口血,把玻璃都弄脏。
陆殊同吩咐完事情,拿着枪走向大厅——他需要将剩余的几个渣宰都杀死。
枪声紧凑地响起,陆殊同开始他的杀戮。
另一边,赵怡清洗完玻璃,稍稍把车往后倒,没有了前方的挤压力,陆仁琛的尸体顺势滑落在地,她打开车门随手从旁边的包里抽出一把长刀,下车后奋力将陆仁琛整个人举起来,并迅速把刀朝着他太阳穴的位置插入,固定。
接着回到车上,转头面向后面的许老板,温声细语地说,“抱歉,等下会有点颠,忍一忍大概两分钟就好。”
她把倒车、前进、撞击这几个动作重复了三次,直到陆仁琛的尸体被撞得已经有些变形后才把车开走,去到大厅的正中间。
在那里,陆殊同已经把人杀光,他拉开后车门,随手把枪扔在地上,长手一挥,似乎是想要将许老板再次抱进怀里。
然而却生生定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对方。
他的许约,伤得非常重。
耳朵上的血流个不停,后背的骨头不排除有断裂的可能,前面肚子或许也有内伤。
不应该是这样的,陆殊同想,这些苦应该都由他一个人承受,他的许约,从来都应该是高高在上傲慢高贵的。
——他绝不原谅做这些事的人。
“需要将陆仁琛的尸体带上吗?”赵怡在前面问。
“不用了。”
“现在去他别墅那里么?看天气和路况,最少要一个小时。”
“先回诊所,”陆殊同说,“把伤给治一下。”
“好,”赵怡驶出赌场。
☆、13.3
3.
一路上陆殊同和许约都没有说话,许老板倚靠在车里,左耳上的血染湿了他的衣服,陆殊同一直在旁边盯着他,很想要去帮他擦拭,但却又竭尽全力地克制着,仿佛在怕一个触碰对方就会消失一样。
当年许约双腿受伤的画面陆殊同没有亲眼看到,道听途说远不及现在亲眼目睹对方受伤的心疼......
他的食指与拇指在反复摩擦,心里全是要杀人的念头。那些血从许约身上流出,就像是一个个火光落入石油桶里般,烧得他浑身难受。
车子刚在诊所前停下,陆殊同就将人抱起,送去治疗室。
赵怡跟在后面,见他站在那里久久不动,拿着一个装有棉花和酒精的盘子过来,“先把血止住吧。”
陆殊同把许约放在椅子上,看着他伤势严重的耳朵,接过她递过来的药盘,手却在不断发抖,盘里的东西都在跟着震动。
“....”赵怡看向他,“需要我来吗?”
“不用,”陆殊同深吸口气,用棉花沾起些酒精,拖过一个小椅子坐到许约身旁。
一只手放到了他抬起的手腕上,许约看向旁边脸色苍白的养子,说出了这么久来的第一句话,“如果做不到心平气和,就别替我治疗了,我现在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半小时内他们能赶过来。”
“...我...能做到。”
“你和赵怡身上都有伤,我可以叫人过来,这样更方便。”
“不要....”
他的养子执拗地反握住许约伸过来的手,力度很大,陆殊同垂下眼睑,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许约非常平静,似乎感受不到身上传来的巨大痛楚。
“我现在....容忍不了有一个人触碰你。”
“你是我的,”陆殊同说出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没人可以伤你。”
许约沉默了一秒,也许是身上的伤造成了他在此时一定程度的虚弱,面对养子这样的话,他竟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对他动手,他说,“既然这样,就快点帮我治疗。我的腿废了,不想耳朵也聋掉。”
“陆殊同,我很疼。”
赵怡站在治疗室的另一边,离这两人大概四米距离,她想,许老板这句话可威力十足,陆殊同一听到这句话后就眼睛红了,一语不发的开始处理许老板的伤势。
她没来由的想起前两天在网上和人“恋爱”的事,又想起今天面基被人袭击,虽然后面将人反杀,但....她叹了口气,还是有那么一点羡慕这两人的感情。
虽然或许从始至终都是单向的情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作为陆殊同这边的人,她总觉得许老板在有些时候是接纳自己的养子的。
陆殊同给许约的耳朵做了个全面的检查,万幸,许老板的耳膜和耳鼓并没有破裂,但外耳道有损伤,陆殊同用消炎药水冲洗了下后,又和他去做了个CT与超声波,检查背部和腹部的情况。许约虽然没有出现骨折和肝脏损伤的状况,但当脱下上衣时,陆殊同还是看到了许老板身上一道道青紫色的痕印。
他没有发作,等到确定没有内伤时才弯下腰,伸出手慢慢抚摸许老板身上的道道红痕。
“我一定会杀了他,”陆殊同说。
许约将人推开,从床上坐起,他同样看到养子身上的伤口,问,“你不是已经将陆仁琛杀了么。”
“不光是他,他的妻子、儿子....所有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我都会杀死,”陆殊同身上的杀气与暴戾还没有消去,反而越发浓烈,他一字一句地说,“是他们欠你的。”
“怎么做?”
“我会把他们的手脚砍断,用绳鞭打他们,再扔进热水里,直到皮肉都高度灼伤后,再一把火烧光所有人。”
陆殊同看向他,许约有点恍惚,对方在这刻竟和他的父亲陆辛有异曲同工的相似,很久前陆辛也用这样的表情在他面前说过一句话——“你逃不了的,许约。我会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杀死,先是将手脚砍断,再鞭打他们,确定体无完肤后丢进火里当着你的面把他们烧死。”
而如今,身上和他流着一样血的陆殊同在他面前,饱含着恨意地说着话。
“够了,”许约说,“我不需要你这样,我想杀陆仁琛的初衷只是他和毒品有关,如果他的亲人没有这样,没必要拖他们下水。”
他边说着边拿起放在旁边的衣服,穿上。
陆殊同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他仿佛是痛到极致,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从心上挖出来般,带着血淋淋的肉块,“不会再有下次。”
房间的门被拉开又关上,里面只有许约一人,他给助理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外面陆殊同和赵怡在给自己治伤。
许约靠在墙上。
二十分钟后助理带了个新的轮椅,将他放到上面,与他一起出房间。
他并没有看到陆殊同,倒是看到了赵怡,这个女孩子瘫在走廊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见到他后就站了起来,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伤好点了么?”许约赶在她开口前问。
赵怡受宠若惊,“好点了,”顿了顿又说,“陆殊同去杀其他人了。”
“谁?”
“和陆仁琛有关的人呗,”赵怡说,“你伤成这样,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们。”
“......”他还是去做了,许约没再说话,助理见他没有其他要交代的话,推着他从女生面前走过。
赵怡连忙又补了句,“他伤的不比你轻,但为了你,伤都没怎么处理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