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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中(172)

作者:天谢 时间:2022-01-18 10:25 标签:爽文 NP 架空 升级流 穿越

  魏老鬼步态扭曲地走上前,继续用枯木拐杖戳他满是淤青的肚皮:“你这么没用,怕是连淤泥都挖不动,还是早点死了,让我吃上几个月腊肉多好。”
  荆红追咬牙翻身,扣住对方的脉门——魏老鬼的经脉中空空荡荡,一丝真气也无。
  他难以置信地问:“你根本没有内力,为什么能打败我?”
  魏老鬼反问:“为什么不能?”
  荆红追道:“不久前我途经兖州,遇山贼打劫,一把锈铁剑连杀贼匪两百余人,屠了整个匪寨——就算没有了内力,我还有剑招!”
  魏老鬼发出了黄鼠狼叫一样的笑声:“就这样,也好意思叫‘剑招’?谁教你的,徭力营里负责拿烧火棍的伙夫吗?”
  荆红追说不出话。
  传承数百年的隐剑门,“无我无剑”境界的门主,竟被看做是个拿烧火棍的伙夫!
  这个长相如妖怪一样的魏老鬼,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玩意儿!你以为剑招是什么,像发蒙孩童那样握着笔,点横竖撇捺,一笔一笔照着描?就算描得再像,那也是字儿,不是书法!”魏老鬼越骂越起劲,拿拐杖末端狠戳荆红追的胸膛,“这么好的根骨!这么好的筋肉!全浪费了,浪费了!还不如给我果腹!”
  荆红追被他戳得生疼,但没有再反击,而是问:“那你说,什么是剑招?如何才算剑招精妙?”
  魏老鬼想昂头抬臂,用枯木拐杖指天——头贴在膝盖上昂不起来,胳膊佝偻着也抬不起来,他气得喘粗气,拐杖直晃荡。
  荆红追眨眨眼,伸手过去,把他的拐杖末端往上掰,掰到身后茅草房顶的位置,权当指向天了。
  魏老鬼这才喘匀了口气,不答反问:“什么是云?什么是风?什么是昼夜?什么是四季?什么是时间?什么是宇宙?”
  荆红追一脸茫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云……就是云,风就是风,昼夜四季亘古长存,时间一天天过去,宇宙……就是无极无穷?”
  “既然你也知道,万物就是万物本身,那么剑为何非要有‘招’?”
  荆红追被他问愣了。
  魏老鬼又问:“你用剑几年?”
  荆红追答:“七年……不,八年了。”
  魏老鬼摇头:“走了七八年歪路,骨头缝都透着血腥气,脑子又不好使……幸亏没了内功,不然你这辈子也就是个杀手了。”
  看见荆红追震惊且戒备的目光,魏老鬼又像黄鼠狼叫一样怪笑起来:“你的狗屁剑招只有杀气,盯人时先看对方的要害重穴与罩门,不是杀手是什么?”
  荆红追沉默片刻,冷冷问:“你想怎样?吃了我?”
  魏老鬼说:“你不想被吃,就每天给我下个蛋。下不出来,就先去漕河挖淤泥。”
  荆红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指——虎口上的厚茧诉说着没日没夜练剑的艰苦。曾经他自认为有天赋、有悟性、有毅力,自认为是七杀营最拔尖的刺客之一——他也的的确确是。
  即使失去全部内力,他也不认为在这世上会任人宰割。
  但今时今刻,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头,用一根枯木拐杖狠狠教训并告诉了他——你这七八年学的都是狗屎!比狗屎还不如!
  这种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就在魏老鬼转身准备去厨房拿菜刀的时候,荆红追道:“我去替你挖淤泥,替你承担所有徭役,请你教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剑道。”
  魏老鬼嗤声答:“我什么都不会教给你。‘道’从来靠的不是教,而是悟。”


第273章 人生路人间道
  今年秋季连绵大雨,黄河下游又决了口。
  黄河数千年来时常变道,每变一次道,就是一场桑田化汪洋的大灾难。加之黄河水泥沙含量大,沉淀经久后河床逐渐抬高,堤坝不堪重负,数日豪雨就有可能让数十年治水成果毁于一旦。
  苏晏在离京前,听工部上报说河南归德府一带黄河决口,水淹万民,生灵涂炭。
  他听了很是揪心,但治水救灾之事他插不了手,只能祈祷天灾早日结束,百姓都能得到妥善救护和安置。
  此番离京赴任,他沿着后世叫做“京杭大运河”、时人多称为“漕河”的水路顺流南下,不料到了徐州一带,漕船过不去了。
  原来丰县、沛县的河道(黄河故道)因为水位暴涨也决了口,洪流蔓延淤塞了漕河,导致徐州至宿迁河段无法行船。
  苏晏只好携带着小厮与行李下船,骑马绕过这一段水路。
  “大人你看——”苏小北指着远处漕河岸边忙忙碌碌的许多民众,“徭夫们在清淤了,估计再十天半个月的,这条河段又能复通。”
  苏晏骑在马背上,手搭凉棚眺望了一会儿,说:“南京祭陵大典在冬至举行,距今不到二十日。我们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不能在此耽搁等河段复航。走吧!看看到靖江后,还能不能再搭乘漕船继续南下。”
  苏小北应了一声,牵着驮行李的两匹马的长缰绳,驱使身下的马匹继续前行。
  这回南京赴任,苏小京没有随行。因为他在苏晏出发前,被蚊虫叮咬导致得了疟疾,浑身忽冷忽热打摆子。
  在这个时代,疟疾是九死一生的重症,即使郎中给开了“柴胡截疟饮”,苏晏仍担心药效不力,又想到这年头金鸡纳树还长在印第安人的地盘上尚未被航海者发现,更是忧心忡忡。
  “……给他用黄花蒿!”苏晏福至心灵地想起后世那位发现青蒿素能有效抗疟而荣获诺贝尔奖的女药学家,忙不迭对郎中道,“黄花蒿,知道吧?”
  郎中捋须点头:“《肘后备急方》有云,‘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用以治疟。原来大人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这青蒿——”
  苏晏打断了他:“不是青蒿!医书上把命名弄混了,含有青蒿素的是黄花蒿!也叫臭蒿!”
  郎中吃惊道:“臭蒿,不是青蒿?可是……医术上不会写错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苏晏只好仗势压人:“就用臭蒿。我自家的小厮,出了事我负责!”
  郎中只好按他说的,用臭蒿绞水,配合汤药给苏小京服用。
  苏晏本来午时就能出发,因为放不下苏小京的病情,一直拖到黄昏。直到实在拖不了了,见小京神志有所清醒,病情似有好转,苏晏才稍微松口气,握着他的手说:“小京,皇爷命我今日离京,我不能抗旨,可你病着这样,无法随我赴任……你就留在京城,帮我看家好吗,郎中会每日上门诊治,家里的仆从我都叮嘱过了,让他们好好照顾你。”
  苏小京从苏晏这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满心感动,虚弱地道:“大人不用担心我,自去上任。我很快就能好起来,帮大人看好这个家。”
  苏晏又安抚了他几句,这才带着苏小北启程。
  两人在漕船上度过的十日,还一直在担心小京。可是,写家书通过驿站寄回京城去容易,想及时收到回信却比较难,毕竟他们一直在行进。所以只能先寄信询问病情,让小京直接把回信寄往南京礼部了。
  苏晏赶着冬至日的祭陵大典,没有在此多停留,就急匆匆离开了,背影在泥泞的土路上渐行渐远。
  而在漕河的清淤船上,正将铁龙爪绑在麻绳扔下水的荆红追冷不丁心悸了一下,仿佛听见什么召唤似的,将头转向岸边道路的方向。
  道路上偶尔几个往来的行人,尽头处依稀有个小点,倏忽不见了。
  荆红追怔忪地看着。
  这半年来,他把极度的压抑与克制作为锁链,用无数次酩酊大醉做麻药,才勉强将对苏晏的思念与渴求封印在心底最深处。可是此刻不知缘何,这股渴念又如草芽顽强地顶开了石板,探出嫩绿的尖儿。
  小腿上挨了一拐杖。荆红追皱眉,回头看见魏老鬼那张人憎鬼厌的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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