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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162)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3-10-13 10:44 标签:权谋 慢热

  司礼监值房前植了小片的竹子,又挖了方小池,窅然的小路通向外面。天光骤然收拢,细长竹叶簌簌的,合上水声一响,好像下一刻枉死的游魂便要钻出来索命。
  烛火扑簌,刚煎好的茶汤冒着气,松湛坐在值房内,静静地看自己的笔。
  他忽然招了下手,有个小太监急步凑过来,深深垂着头,双手举过头顶:“小爷,您吩咐。”
  松湛交了一封信到他手上:“把这个送出去,老地方。”
  小太监接信,提着袍角转身要走。松湛又是一声唤,小太监停下,折回来。
  “还有个ko信儿,”松湛抿了下嘴,“你就说,我会赴约。”
  小太监应下,一溜烟没影了。
  松湛摸出袖袋内存放的纸条,独自晃了会儿神,窗外飘了湿沉的风进来,他揉着眼,隐约想起宫墙下那一声“知己”。
  糊弄的话罢了,松湛自个儿都觉着可笑,但这两个字一旦塞进脑子里了,便如何都甩不开。都说人这一生多少要交一两个知心友,松湛自小净身,骨子里却觉得自己仍是个男人,和太监交不了心。这般独行惯了,早年有心事只对明粹讲,后来他大些,便什么人都不再提。
  不是不想提,而是不堪提。宦官已经是世间最不堪之人,何必还要提这些更不堪之事。
  之后第二次碰头,松湛却提起明粹,暗示了自己的顾虑。
  “何不取而代之?”江抚这样告诉他。
  松湛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茶汤已经凉透,这句话把他全然搅乱了,并且明白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不归客。
  松湛像被鬼迷了心窍,把“取而代之”写满了二尺来宽的纸,密密麻麻,像是某种刻毒的巫咒。
  他没读过书,入宫前勉强知道自己的名字长得是个什么模样,如今识得的几个字,全是明粹教授。松湛不太明白为什么明粹要收他做徒弟,宫里恃强凌弱的情况不比宫墙外的好多少,明粹这么做讨不到好。松湛也不明白明粹为什么不做“老祖宗”,煊赫的一声敬,是他怎么也求不来的,怎么就是有人不要。
  雨前的风把烛火扑得直抖,竹叶缩在晦暗的天幕下,伶仃萧索。
  松湛急匆匆把写过字的纸掩上,压在几本册子下,那隐秘的条子也重新塞回袖袋。
  “师父怎的回来了?”
  来人正是明粹。
  “圣上想用茶,”明粹越过他,径直向内堂去,有点像寻常的老人家那般絮叨,“想是遇着烦心事了,非要我来煮。我年前在这搁置了一套碾子,你可记得放在何处了?”
  “徒弟不知。”松湛老实回着话,亦步亦趋跟上明粹。
  “哦,师父老糊涂了,我也从没跟你提。”明粹转过身,温吞地笑了下,拍拍松湛的头。
  “父亲”这个词,突然一下从松湛脑海里蹦出来。他甚至来不及细细咀嚼,两个毫不相干的影子就这样重叠上了,明粹就像他的父亲,给他的都是纯粹的温情。
  松湛还在发愣,明粹接着在木架子上翻了会儿,找出一台精致的小茶碾。
  松湛抹了把额头,搀过明粹说:“这点事情,叫个人过来取就是了,师父何必亲自过来。眼看就要下雨了,路这般滑,徒弟扶着您。”明粹是真喜欢这个小徒弟,说不上来缘由,也许就是合了眼缘。他护着的几个孩子,松湛最机灵,但是也轴。明粹看他这样子,以为是前阵子的说教起了点作用,遂颇感欣w。
  “咱爷俩这么些年了,还真没这样走过路。”明粹已过花甲,难怪要这样感慨:“宫里太监最后的境地,要么是老死宫中,要么就是发配去守陵,能安享晚年的太少......师父这些年攒了些积蓄,先你一步出去,在外面办个宅院,将来......将来都交给你。”
  松湛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着热,抓着明粹的手臂,说:“师父、师父不要提这些。徒弟一辈子跟着师父,伺候师父。”他几乎动容,胸ko发着颤,轻轻地叫了一声:“爹!”
  明粹的步子蓦地一顿,并没有纠过这称呼,靠着臂膀贴近了些。
  “我来给师父端着碾子吧。”松湛的袖子不经意甩了甩,落下个雪白的纸团。
  松湛心ko遽然一跳,当即是抬起脚,不留痕迹踩了上去。他半天没动,嚅嗫着说:“师父,徒儿想起值房还得留人,后面我还是不跟着了。”
  这样昭然若揭的把戏,实在难让人看不穿,明粹捧着那只小茶碾,没有离开的意思。
  气氛就这样凝着,松湛不敢开ko,僵僵地站直了,等着明粹回去复命。
  “踩着什么了?”明粹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
  松湛垂着头:“没什么,师父,没什么。”
  明粹的神情冷下来:“抬脚。”
  池水皱起波痕,翠色的竹叶摇荡其间,晦暗天幕倒垂下来,天地浑似颠倒一般。
  松湛在抬起脚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呐喊:
  “何不取而代之?”
  ————
  晚些时候,这雨还是没能下起来,但是雨云始终不散,乌压压地盖在头顶。
  温旻踩进自家庭院的时候,家里仆役正往廊下挑起了灯。分明还没到夜里,将暗不暗的天,可是不点灯是不行了,这摇晃的灯笼像个暧昧的预示,光晕一扑一闪,把雨前的走廊爬得模糊起来。
  “主子,有客到,正在后堂等着您呢。”仆役弓着身,两眼盯着主家的靴面。
  温旻这会儿是真精神,他去西北晒黑了些,却自然流露一种凌厉,加之眉目英挺,又是腰窄腿长,袍子也考究,像把新铸好的剑,明晃晃地亮着锋芒。听了人通禀,温旻随ko应着,解下外罩的披风。仆役双手接过,搭在脱架上。
  “行了,不用跟了。”温旻走得快,一会便拉开距离。
  仆役苦着脸追喊:“主子用过饭不曾,厨房可要备酒菜?”
  “不必了。”
  这话才传进人耳朵里,一个转角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
  庭院里的海棠还没有败谢,密匝匝地挤挨起来,疏疏的花瓣在小池上铺开一层,温旻从池边走过,捞起一瓣,向书房里静坐的人影比了下。
  君似松竹。
  他垂手,花瓣重新落回水中。
  商闻柳端坐着,挑了本闲书翻看,只留一个背影,丰白的肌理从下颌滑到衣襟下,意犹未尽的一条弧。翻书人好像没察觉到有人来,支着腮侧出一道清隽的轮廓,烛火静静燃烧,给那眼睫沾上些绒绒的光。
  温旻越走近,越不知怎么,那股涌动的热切忽然烟消云散了,眼前这场景,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誓愿,只要一盏灯、一个人、一间书斋,就足够了。
  他呆站在门边有好一会儿,半天才回过神来,轻轻咳了一声。
  屋里人翻书的手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才缓缓转过头。
  “兰台。”
  商闻柳沉黑的瞳子跃着波光,他有很多次都是这样静默的凝视温旻,但这次截然不同。他想像寻常时那般随ko招呼,却半天才发出声音:“回了。”
  温旻站在灯烛朦胧的交界,又喊了一声:“兰台。”
  “嗯?”商闻柳脸上有些烫,故作坦然地支着脸,挑了一边眉毛看过去。
  温旻心里刚升起的柔情噗一下炸开,心说坏了,这神情怎么看都像是秋后算账。回想起来,他那夜称得上是过分,结果还没等晨起给人顺顺毛,自己就先没影了。温旻摸摸鼻尖,当机立断,沉痛道:“我错了。”
  商闻柳愣道:“什么错了?”
  这莫非是要逼他痛陈罪状!指挥使心中一紧,目光虚虚地游散,搜肠刮肚想着词儿来讨好。
  商闻柳放下书,奇怪道:“好不容易回来,傻站着干什么?就要下雨了。”
  温旻发愁,猜不出商闻柳是怎么个意思,只好试探着说:“是要我多站会儿吗?”
  这是做什么?商闻柳看他的眼神里带上几分探究,道:“为何要站,要罚你也轮不到我,倒像我越俎代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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