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罩我吧(18)
吃完早饭简单修整,而后队列训练,训练期间郁明推说头疼,跑去宿舍把自己那床湿被褥抱走了。
他和陈荏当年不一样。
陈荏完全独来独往,不与人交流更没有朋友,出了事连个求助对象都找不到;
郁明还有几个从初中一起升上来的同学,彼此都还算客气,隔壁2班就有一个,郁明就是搬到他宿舍里去了。
队列训练只有一个多小时,因为今天上午安排爱国主义教育,要参观纪念馆和陈列室,看教育片。这么轻松的科目陈荏当然不能参加,他得回去帮厨。
正当他坐在食堂后厨给堆积如山的土豆刨皮时,眼光一扫,发现一人。
“你来干嘛?”
林雁行也抓着一只刨子:“来值日啊。”
陈荏问:“你没去参观?”
林雁行摇头。
陈荏笑:“你就这么讲义气,要和老子同甘共苦?”
“怕了?”
“怕个鬼。”陈荏随口说,“既然你这么有心,听说你爸有游艇,下回请我上去坐坐?”
林雁行看着他,突然认真道:“我爸还有劳斯莱斯,都坐到你吐为止!”
“……”陈荏说,“心领了。”
劳斯莱斯林卷起袖子开始干活,然后在三分钟内成功地将手指削掉一块肉。
他托着鲜血淋漓的手去医务室,陈荏跟在后面无可奈何:“你既然不会干活,干嘛要来凑热闹?”
可林雁行从来没做过家务,不知道自己不会啊!他向来以为自己是神选之人,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医生给他清创,包扎,还打了一针破伤风。打完针要观察半小时,陈荏就先回。
林雁行把食堂后厨搞得跟凶杀现场似的,陈荏举着水管冲刷,感慨年轻人真是血气旺盛,破个手指头还流这么血。
后来又有些担心,心想林雁行不会是原发性高血压吧?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他要是天生有病,往后命短该怎么办?
“那我还得找下家啊……”陈荏仰头看天花板,“找就找呗,就当中年跳槽了。”
再后来他就开始研究林雁行血滴喷溅的角度和形状了,由此找到了开枪地点……不是,由此得出结论,林雁行就是瞎几把甩!
他继续给土豆削皮,耽误了这么一大会儿,他上午的任务要完不成了。
结果没几分钟,林雁行回来了。
陈荏看他一脸委屈地蹲在旁边,手指包得像个白萝卜似的,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雏鸟情节,怎么老喜欢跟人呢?现成的借口可以回宿舍躺着,他居然不去?
陈荏说:“你让开些,刀枪无眼,别又把你刨了。”
林雁行挪开半寸,挺大一坨人,寂然无声。
陈荏把身子背过去一点儿干活,食堂的刨刀确实快,比家用的还大,他也得小心。
窗外艳阳高照,头顶上排风扇轻微作响,林雁行看着对方细白的、天鹅一般易折的颈子微微垂着,瘦削的肩膀在绿色迷彩服里耸动,居然品出一丝岁月静好的意味。
当然他描述不出来,只觉得和这哥们在一起舒服,不说话也舒服。
午休期间,宿舍众人发现郁明跑路了。
郜山气得不行,嚷嚷:“我就没见过这号人!陈荏又没事,他过来道个歉就行,‘对不起’仨字这么难出口啊?!”
他要找郁明打去,被林雁行拦住。
现在是军训期间,又涉及到2班,林雁行不想惹事:“回去再说。”
陈荏也说:“算了。”
他是真想算了,另外两位可不一样,所以回校之后郁明略吃了些苦头,都是后话。
总之林雁行光荣负伤,医生嘱咐他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以免感染。
离家在外军训怎么可能不碰水?往后几天林雁行的餐盘和衣服袜子都是陈荏洗的。
陈荏在水槽边洗衣服时,林雁行总是手缠绷带站在旁边看,并东拉西扯。
林雁行富家子弟,有个权贵出身的爸,又有个当艺术家的妈,年纪不大,见识不少,欧亚非拉澳洲都去过,跑周边度假胜地比如泰国越南斯里兰卡跟跑姥姥家似的。
别忘了这可是十五年前,那时候出国旅游仍是件风光事儿。
陈荏上辈子到死都没出过国,听林雁行说些潜水、冲浪、坐邮轮、看展览还挺有趣。
他历经生死轮回,已经没什么攀比心嫉妒心,显得性子率真,难怪林雁行喜欢他。
听完了对方骄奢淫逸的生活,陈荏一边绞干那人的迷彩T恤,一边问:“哎,我这劳务费怎么算?”
林雁行笑得不知所谓:“请你坐豪车!”
陈荏摇头:“不行,我贫困生啊,得来点儿实在的。”
他开玩笑而已,没想到林公子又上心了,回去之后给他买了从高一到高三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参考书——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衡X中学状元笔记》、《高中数学知识大全》、《高中必刷题库》、《985核心密卷》、《黄金点题》……堆了有一人多高。
英语词典都买了四本:朗文的,牛津的,上海译文的,商务印书馆的。
陈荏后来一看到那些书手就抖,主要是气的。
他没想考大学!
这几千块钱用来改善生活多好!
第16章 我找饭碗饭碗找我
军训快结束了,陈荏睡在林雁行下铺,每晚看他两条毛腿床上挂的日子也快结束了。
话说林公子两条腿真是又长又直又健韧,但他特别喜欢挂腿坐,弄得陈荏上下床很不方便,得偏着身子避开。
而且他还喜欢夹人脑袋,看谁顺眼就夹谁,十之八、九是陈荏。
“哥几个,”林雁行嚷嚷,“我给表演个大夹活人!”
陈荏被他两腿盘住了脖子。
“操,一边儿去!”
林雁行挨了骂也不收腿,得了幼稚病似的三番五次夹人,天天晚上夹人,陈荏后来下床时都得往上摸一把,确认那孙子腿的方位,以免被突袭。
林雁行则问:“你摸我腿干嘛?揩油?”
“……”
“让我摸摸你!”林雁行扑过来。
“你他妈……”陈荏吼,“滚!!”
这不长进的兔崽子!
陈荏原本睡眠不佳,这一个礼拜居然沾床就着。
他自我分析,一是因为军训累人;二是按迷信说法,林雁行这人命运不凡,火力旺,估计对邪祟有个镇压作用。
说到他失眠的毛病,那由来已久,八成正是从上辈子高一开始。
那时候他偷偷住教室,生怕被学校发现,晚上怎么都睡不安稳。后来流落社会,好几年居无定所,填饱肚子是头号问题,自然谈不上睡眠质量。等发现自己严重失眠时,已经很难纠正了,只能靠大把吃安眠药。
反倒是临死前住ICU那一个月睡得最多最沉,当然医学上一般称之为昏迷。
他回到了十五岁,发现原本属于青少年的睡眠也渐渐回来了,这是好迹象。但愿回学校后,上铺没了林雁行也能维持。
今天上午是会操表演,会操结束,军训也告一段落。
晨跑时陈荏就发现林雁行鬼鬼祟祟,吃早饭时表现更为明显,他意识到那人大概要实施计划,准备去附近山上的野洞。
关于这事儿陈荏已经劝过两遍,再劝他就成林雁行他妈了,估计他妈都没这么上心。
他冷眼旁观,掂量着要不要告诉教官,结果一不留神就看丢了林雁行,其余几个哥们儿也不知所踪。
他皱着眉回宿舍,发现了林雁行的行李,那是一只印着篮球队图案的旅行包,上面还有张字条,写着:
不管谁看见了请帮我带回去,谢谢了!
落款林雁行。
“你这心可真够大的!”陈荏啐道。
他认命地挎上包,算是为未来的美好生活演习。
学校租用的大巴车将在午饭之后到达,剩余时间学生们各自整理行李,有的和教官话别,有的最后一次探索基地,还有三五好友坐在树荫下聊天。回去之后又要面临紧张的学习生活,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段放松闲暇的时光。
午饭前各班整队点名,班主任老刘发现林雁行不在。与此同时,其他班级也反映少了人,一问之下,不是篮球队的,就是田径队的,也有排球队的凑热闹。
林雁行谎称跟家长的车走了,算是对班主任有个交代,其他人可不一样,基本上都是偷跑。往年军训完了也会少人,但从来没少成这样,领队的副校长因此火冒三丈。
“一定去后山那个洞了!”他怒道,“早晚一天把它填喽,年年害人!”
他打发年轻教师去找,陈荏听见了,主动要求帮忙。
他可不舍得把林雁行丢外面,那是丢他的金饭碗,虽然他捧着饭碗的时候难免骂娘(你们家饭碗用毛腿夹人吗?)但该感恩时还是感恩。
两位老师加陈荏,一行三人出发寻人。
老师之一的A老师往年带队军训时去过那山洞,但是今年后山启动旅游开发,填山挖湖,新修道路,他很快就被绕晕了,陈荏和B老师则完全不认识。
在某个四岔路口,他们拦住了两名学生,正是郁明和他的初中同学。
郁明也想去洞里,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没有跟上大部队。他正面撞见陈荏,尴尬得脸都发绿,陈荏倒无所谓,问:“郁明,看见林雁行了没有?”
郁明看见了,但不知是紧张导致口误,还是记忆出错,或者有故意的成分,他将陈荏等人指上了一条方向完全相反的路。
山只有一座山,洞也只有一个洞,理论上说每一条路都能通往山洞,只是远近问题。
林雁行等人找了个当地老乡带路,半小时内就到达目的地,一个半小时已经洞里洞外玩遍,准备回程了;而前去寻找陈荏和俩老师跋山涉水,硬生生走了两个多小时还没看见山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