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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鲛妻(37)

作者:无边客 时间:2022-01-06 09:48 标签:天作之合 玄幻



第31章
  清晨的秋霜渐厚, 朝露被一层冻人的霜水覆盖,空气都是清凉的,人们裹着外袄, 从嘴巴里能呵出白茫茫的雾气来。
  刘松子起了个大早,在天井边打水, 嘴巴嘶嘶的吐着气息。他将盆中热水倒入些许冷水兑得不那么热之后,才把水送进宗长的卧房中。
  宗长洗漱,里衣一层覆着一层,最后披上玄蓝相间繁复的外衫, 从肩膀两处延伸的青色孔雀长翎严肃又精致, 腰间配搭火焰形纹金饰,一旁静置的蛟龙杖上双目熠熠生辉。
  宗长今日着装沉重庄严,刘松子掏出一个小木梳对着那几处翎羽小心翼翼梳了梳, 溥渊将发冠理正。
  秋忙时节, 全族都在赶着田里庄稼的丰收,渔民也每日踩霜踏月的乘着渔船出海打渔,曲黎族内左右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忙碌。
  观过天象又卜算到吉时, 今卯时二刻, 宗长就要开了祭祀台做祈福丰收祀礼,为期三日。刘松子梳好那些孔雀长翎, 小声道:“车已侯在门外。”
  溥渊微微昂首, 执起蛟龙杖:“出发吧。”
  宗长走得轻,待屋内火光褪尽, 刘松子看着还未熹微的天色,裹了裹罩在身上的外袄, 在日头还没出来前, 真冷。
  溥渊连日来都很忙, 穆长老那事才告一段落还没闲上几天,他就每天去各个丰收的田地巡查大家的收成情况,傍晚到海岸一带等着出海归来的渔民,挨家挨户的走查,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到了今日又是开祭坛做祀礼,整个人就没停下来过。
  鲛昨天夜里本来要等宗长回来,等啊等,眼皮都要撑不住了,再睁开眼,窗外已泛起蒙蒙鱼肚白般的晨色,他望着另外一边空荡荡的床榻,鞋子都没穿就赤着白足踩在地上走出去开门。
  刘松子正倚在门边眯眼打呵欠,见他醒了就要伺候。
  小鲛左右观望,刘松子道:“宗长卯时刚过不久就出了门。”
  小鲛掩下眸色,他最近跟阿渊都见不了几面,偶尔睡得懵懵懂懂地看见人回来,话没说几句就又抵不住浓倦的睡意。
  冬季就要来了,万物都相渐地沉寂下来,包括鲛也不例外。随着日照时间越短,夜间越冷,每每天还没入夜鲛就想窝进床褥中懒懒散散地睡着。
  前些时日总要带人往外跑的是鲛,如今懒得折腾半步的也是鲛。
  刘松子解释:“宗长这两夜三天都回不来呢,族中开了祭坛做丰收祀礼,宗长需在祭坛内待够时辰才出来。”
  小鲛侧过脸,他望向灰蒙蒙的天:“祭坛?”
  刘松子连连点头:“就是小鲛和宗长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祭坛。”
  悠远绵延的钟声响了三次,刘松子拢起袖子眺望前方,感慨道:“祀礼已经开始了。”
  天空灰蒙蒙的雾色淡去,日头逐渐升起,空气中的冷随着渐高的秋阳回了些暖,仆将裹在身上的外袄脱下,换了身灰白的外袍。
  小鲛用完早饭就趴在栏杆上歪斜斜地倚着,他不时地眺望祭坛的方向,常人听不到的东西,他却能听到隐约随风传来的吟诵,低沉的,很平稳的声音。
  是阿渊的声音。
  小鲛倚得骨头都软了,他从楼上一跃而下,跑去火房找怪老头要了些吃的,用纸包好挂在身上,之后去天井找刘松子和冬月,说他出去一趟。
  刘松子拍了拍手,一副准备起来的姿势:“去哪里?”
  鲛覆在刘松子耳边说悄悄话,他走到门外,拉起腰间的吃食小纸包很快消失不见。
  族民包括长老们都不允许轻易进入祭台,今日开坛举办祭祀之礼,除了宗长,跟进去的只有李管事一人。
  祭坛的神庙外还有武卫把守,从大门是进不去的。
  此刻小鲛临海而立,海风混着秋日的爽燥吹得他衣衫翻飞,一头浓密如瀑的长发凌乱舞动,颇有几分海妖魅惑之姿。
  小鲛呸呸两口,将海风吹着跑进嘴里的几缕头发拉出来。
  风势太大,日光晒人刺眼,他眯起双眸,感受到海风中夹杂的清爽淡淡腥味,意念一动,眸子中的蓝越来越深,周围渐渐落下细碎的雨丝儿,冰冰凉凉的触着肌肤。
  鲛回头观望四周,海面空寂无渔船出入。
  他将衣衫卷起一团咬在口中,挂在腰上的吃食小纸包完完整整的兜好装在衣内,纵身轻盈一跃,从高峭的石崖上坠入海水,直直沉入海底。
  海水中卷起的一串串水珠绽放开一尾昳丽细闪的蓝色,小鲛咬紧他的衣衫和兜起来的吃食,循着声音畅快自如的穿梭在海域之间,朝那立在高处的祭坛渐近。
  祭台的距离离他越来越近,小鲛从海面浮出一个脑袋,阿渊吟诵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回响。
  鲛再次潜入海水之中,沿着海底的水道轻而易举就游进祭台的范围。偌大的祭台除了长长的石阶下有李管事守候,祭坛的大石台上只有大宗长一人静默而立,周围布满古铜所制的器皿和祭品。
  小鲛借助石壁往上攀滑,尾巴滑行时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水痕。
  他支起双臂撑在一个石块上,刚探出脑袋,就与宗长手中所持的蛟龙杖上的那两颗龙目对了个视线。
  鲛:“……”
  溥渊掀开微垂的黑眸,目光凝聚在石台上冒出的脑袋。
  “啊……”小鲛张嘴准备轻声叫唤,忘了自己咬着东西。他只能先跃上石台,把叼住的衣衫放下后拍了拍尾巴。
  “阿渊——”鲛张着嘴型无声轻叫,他低头扒拉开衣衫,裹在里头的吃食小纸袋都还完好无损,可就在他用蹼爪刮开一层纸取出来后,才发现纸袋裹着的点心全部被海水泡的松软,指腹微微捏着便将点心捏了个稀碎。
  小鲛忘记这些纸是不能防水浸泡的。
  鲛从石块上慢慢滑下,绕过那些祭祀器皿走到宗长面前,手心摊开,露出海水泡过后软得不成形的点心来。
  火苗散成灰烬,李管事收到宗长传递的火鹤令沿着长阶一直往上赶,见到小鲛出现,诧异之后很快过去领着他,带他到旁边一处坐好。
  李管事低声道:“宗长还在举办祭祀之礼,礼没成前不能停下。”
  李管事边说边展开衣衫想把鲛的身子裹一裹,这些衣衫全被海水泡湿,即便鲛妖的原型体肤较于常人湿润,身上缠着这些能拧出水的衣物也不舒服。
  左思右想,李管事只能将自己的一层外袍脱下,正待给鲛披上,抬头就见宗长递了一件披风过来。
  李管事拿过披风给小鲛裹好,肩臂两侧毛绒绒的雀翎刮得小鲛脖颈痒痒,他打了一嘴喷嚏,给他递完披风的宗长已经回到祭坛,除了吟诵让他时而听懂时而不太明白的祭语之外,宗长还开始摆弄周围的祭祀器皿。
  小鲛被披风包得严严实实地坐在旁边,看乏了就眯眼睡觉,睡醒睁开眼睛看到宗长依然在进行祭祀之礼,蓝色双眸瞪大了继续看。
  如此反复,仿佛不会受到白天黑夜的影响,祭台上的火光没有一缕熄灭,祀火长明,断断续续的吟诵伴着小鲛沉沉入眠。
  鲛记不清自己因为困乏睡了几次,再次睁眼,那三天两夜似乎已经过去,因为他此刻正在宗长怀里。
  “阿渊……”小鲛喃喃,“祭礼结束了?”
  溥渊抱着鲛坐上马车:“嗯。”
  夜色悄然蔓延,比夜色更重的是宗长眼下的乌黑。这三日溥渊偶尔闭目休息一两个时辰,在时间未到前便是无止尽的祭祀。
  小鲛只觉得祭祀之礼枯燥单调,阿渊不眠不休的做这些,只因为他是一族之长么?
  鲛喃喃自语:“鲛都困了好多次,阿渊也不能睡觉。”他下意识伸手在腰间摸索着,才想起那些泡水不能吃的点心已经不在了。
  “我把怪老头儿做的点心糟蹋了,本来要给阿渊尝尝的。”
  溥渊把鲛带上车后没怎么出声,鲛也没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小鲛身上有一股让人舒服的气息,就像是从海里带来的,没有那股子腥,清凉柔软,水一般的甜,很独特。每次小鲛蛊惑宗长睡觉时他都能闻到这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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