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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鲛妻(67)

作者:无边客 时间:2022-01-06 09:48 标签:天作之合 玄幻

  那些话本子讲的故事兴许并不真实完整, 可每一个人妖之间的故事总归没有得到好的下场,因为凡人无法跨越妖怪千百年的时岁。
  仆什么都不知,唯独知晓宗长从始至终都是十分认真地人,认准一件事那便不会回头。
  雪稍停,海面覆了一层冰。
  溥渊来到沿海,周围聚集了许多出来干活的渔民,冬日海面结冰影响他们捕鱼,为了不让获取海物的途径阻断,每逢雪天,渔民们都会自发在海边除冰。
  这是一项并不算安全的活动,每年为了防止有人从冰面坠落海水,大家都一再小心。
  寒风凛冽,混着湿冷的水汽仿佛贴在人们面上刀割刺骨。
  众人纷纷叫了一声宗长,溥渊示意他们无需理会自己。
  开凿冰面的范围不能动作太大,此刻零星几个拿着铁锹的渔民小心伏在冰面慢慢打凿,剩余旁人则拿着麻绳拧成一股串好,他们手持一头,另外一头系在凿冰的人腰身。
  溥渊在旁边和他们等待,铁锹凿着冰面发出叮叮的声响。与此同时,溥渊难得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忽然想到,若千万里外的海水都覆盖一层厚厚的冰,这些冰阻挡了海物的游行,小鲛会不会就此也游不回来。
  思绪几乎是被扯着收了回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老九掉进冰口了!”“别使劲拉,这让他很容易卡在冰缘上被刮出伤口。”“宗长——”
  溥渊拂开人群走到海边,海水刺骨,伏在冰面的几个渔民手脚都泛着红肿。
  他沉着道:“你们小心上岸,我下去救他。”
  海岸上依然吃劲牵着麻绳的人出声:“万万不可啊,海水太寒了——”
  “俺水性好俺去吧——”
  溥渊道:“我自幼习火向之术,有火心护体。”他见几个渔民逐一安全的回到海岸边,有条不紊地解开一身黑色狐裘。
  待身上厚重的衣物卸去,溥渊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踩上冰面步行到冰口四周,捏起御火秘术,使得冰口附近的海水渐渐加热升起温度。
  他观察着渔民落水的方向,潜进海水。
  经御火术加热的海水泡着身体,温冷温冷的。溥渊镇心凝神,直到海水泡着手脚微微发热,他游在海域内,望见被麻绳吊在中央浮起的渔民。
  落水的短短几个瞬间,渔民泡在刺冷的海水中已经失去意识。溥渊游近了将人揽着带游上岸,他先撑起人趴上冰口边缘,甫一用力又往上推。
  庆幸的是渔民被他成功推上冰层,由岸上的人慢慢拖至海边,冰口边缘碎裂,陆续掉落的碎块有些砸到溥渊身上,锋利尖锐的冰锥刺刮着他的脖颈和耳朵。
  溥渊上岸后渔民们纷纷围着他。
  “宗长,您受了伤!”
  溥渊的颈上和耳朵的伤口又红又肿,天寒地冻,血液凝在伤口边缘渗出透明的液体。
  溥渊浑身湿透,他接过黑狐裘裹在背后,屏去渔民们的跟随,只留一人带他去最近的住处换下湿衣。
  溥渊在渔民家中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尽管如此,深黑的眉睫依然有水珠沁着。他随手抹了抹,衣下的身躯也仍覆了一层湿汗。
  秘术终归是逆天而为,历任宗长修炼此术,本就伤筋伤骨,因而要习好曲黎族秘术,需得拥有一副天骨的人才能承受。
  他浑身湿汗,一家渔民在屋外等候,见宗长走出,又观他状态异常,连忙想出门去找大夫。
  溥渊制止,没有麻烦这一家人顶着严冬在外头奔波。马车侯在门外,溥渊心知病症拖延不得,就让车夫先去城里的文大夫那边,他攥着怀里已经用御火术烘干的蓝色小药囊,瘪瘪的,已经嗅不到任何气味了。
  文大夫先替宗长处理了脖颈和耳朵上的伤口,要搭脉时,溥渊避开,说道:“有劳文大夫,之后我会请大祭司过来。”
  文大夫:“哦哦哦,好的。”又道,“宗长受了凉,那要不要先喝一碗姜汤?”
  溥渊颔首,在文大夫的医馆里饮下一碗火辣辣的姜汤,背后的汗愈发密集。
  入夜后风雪更盛,宗苑除了看守的武卫,四周静悄悄的,雪花压在枯枝上嘎嘎发响,院子后的那一片莲池也结了冰,万物寂静,没有几分鲜活气息。
  孟临之踩着积压在天井的雪地到了楼下,他抖开披风的落雪,交给仆从后一路上楼。
  卧房四角放置火炉熏热,还辅以宁神的药料,溥渊静靠在床头,手持一卷书籍。
  听到门外动静,溥渊放下书,道:“来了。”
  孟临之摇摇头:“若我不来,宗长恐怕又会强撑过这阵,还想着在寒天里自愈呢。”
  孟临之熟练地给宗长搭脉,忽而无言。
  半晌才道;“伤寒之病最容易引发其他疾症,且你天骨本就受损长久,如今久病沉疴,再心有挂碍,忧思劳虑,本就少了那副铜筋铁骨,等过几个年头,你看如何。”
  孟临之取出一副银针替宗长扎脉,余光瞥见置在床头一角已经褪色显得有些陈旧蓝色小药囊,干瘪得很,药料早就失去时效,经水泡后都变了形,布缝的针脚弯弯扭扭,线头都掉落好几处。
  孟临之出声,声音有些冷:“你先是曲黎族的一宗之长,还想活得长久些,善待自己吧。”
  溥渊道:“我很好。”
  孟临之呛声:“这么些年下来,你可有好好认真地休息。过去还好,族中事务最多使你忙碌,身劳神也算无损。如今心中牵出一份挂碍,身劳神损,百般隐忍,我看你不如早早收个接班人,好能早些卸下宗长之位,再与那鲛远归同去,总还有机会多活些年头。”
  溥渊拿起那只瘪瘪的小药囊,深静的眉眼涌起几许细微浮动。
  “你当我不想,可我不能。”
  凡人若只有五十岁寿命,鲛五千年,这五十年于鲛人而言,是一个无法构想的短暂,转瞬即逝,滴水即落。
  最早的时候,溥渊也想过顺从私心将小鲛留在身边,他所拥有的领地虽然不大,可也能竭尽能力让小鲛住好玩好。
  他让小鲛与自己待在书阁练字看书,传授小鲛做人的学识礼节,甚至巡视领地时亲自带着鲛,让鲛人目睹平凡人的生老病痛,离合悲欢。
  只是人的时岁终究短暂,他们所经历的与鲛的一生比起,短得也许只盛夏须臾。
  他并不能教会太多小鲛关于人的感知,这些东西都需要鲛自己在时间和见阅中领悟。溥渊数年如一日守护的曲黎之地,小鲛不过几日便能看遍走完。
  天海相接,鲛人从那么广阔辽远的地方出来,他注定要见识许多东西,深海广域都困不住的鲛人,他凭什么手段能将一只自由自在的鲛人拘在身边。
  鲛会去很多地方,会看到岁月变迁,而不是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地方,与自己日复一日的重复那些繁琐枯燥。
  溥渊看着孟临之:“你我此生从未踏出过曲黎半步,这辈子兴许就守着这片地方。你叫我与他离开,若反过来是我劝你,你可能就此卸下大祭司之任,一走了之?”
  孟临之道:“不能。”
  两人沉默。
  溥渊道:“我并不难过,相反心有挂碍其实不错,至少忙碌之余那几丝闲隙还能有个惦念所思。”
  孟临之哑然。
  一连半个月的雪,孟临之留在宗苑负责照看宗长的身体。异常的冷冬城内许多居民接二连三生病,闲暇时孟临之也会乘马车外出看诊。
  宗长断断续续地生了半个月病,一声春雷炸响,孟春落雨的时节,驿站外来了信使。
  雪路封山,延时了一个冬季的信件今日才送到宗苑门前。
  溥渊收到已经变了形的信封,盖戳外的字迹浸了水模糊扭曲,展开时里面的字也已经看不太真切了。
  一封模糊不清的信,偏偏还被看了一遍又一遍。
  宗长眉目间难得松懈,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内容他其实并不特别在意,只要信不停,小鲛在外头便也相安无事。
  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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