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只小猫咪(100)
云棠这会儿已经把冷劲儿捱过去了。
方才皇帝就已经在童掌笔的搭手下给他穿了一层细棉里衣,出了一身冷汗后、本来裹在他身上的衾被也被侍女换成了更干燥厚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阿亚她们塞进来那三五个汤婆子的缘故——那真的是比黎南洲好用很多。
宫人的一顿忙活很快将发抖的小猫大人烘暖起来,可是云棠先是紧闭着眼睛缓了口气,慢慢又开始觉得周围暖和得过分,甚至是有点太热了——热得他肺腑发疼发烫。
这种燥热并不比先前的寒冷好受多少。
人在高热的状态下,不管是冷颤还是郁热都是痛苦难捱的。浑浑噩噩的云棠很快就感觉到一阵烦躁。
而这时候也有太多人围着他了,这让云棠感觉到面前密不透风。可是他意识是清醒着的,却实在睁不眼睛,也没力气没心情把话说出口,他只是忍不住一直不舒服地小声哼哼。
被窝里的汤婆子都让云棠胡乱踹出去了。
他此时没有力气,一个汤婆子都要蹬上几下,有的还够不着、蹬不动,这让他更难受起来,偶尔睁开眼睛看周围的人时,眸中因为高热蒙上的水汽都像是一层朦胧的泪光。
看到这样一个绝美雪白如玉菩萨般的病美人蜷在榻上,又是这么一副痛苦可怜的模样,别说低气压的皇帝和肃着脸的老童——
小猫大人的样子简直把满殿的宫人都给心疼碎了,甚至浑然不记得自己这时是在陛下眼皮底下当值,一个个忙着想法子叫人好受一点,恨不能自己代替榻上的人来受罪。以小桃为代表的好几个侍女甚至忍不住哭了。
放在过去,宫侍们的共情能力也未必有这么强。但云棠这个人生来便拥有极高的天赋,能让周围的人对他的一切情绪感同身受。
而他原本就是不吝于示弱撒娇的性子,尤其此刻他还在病中。这一殿十几个人围着他团团转,却对他当下的痛苦没有任何帮助,这更助长云棠心里那股委屈和娇气了。
等王太医进来时,本来以为要自己看的还是有什么闪失的小猫。
他还并不知道祥瑞化形这一仅限在宇萃宫的秘密,拽着他一路疾行的明能明续也没想到要告诉他。
平日这两个明字辈出身、且由童掌笔亲手教导出来的年轻内侍做事是极为周全的,而传话这种差事并不会由这二人亲自去做,这也算得上杀鸡用牛刀。
然今日事出紧急,老童是出于某种谨慎的考虑才把这两个徒弟派出去的,可明能明续一直到把老太医送进宇萃宫、由一位二等宫女接手,也没想到该将王太医要瞧的病人先做几分透露。
进来之后,看到一殿宫侍跟传唤太监如出一辙的焦急模样,王奇人也被骇了一跳,不由更坚信是祥瑞出了什么大岔子——于是老太医也在宫女的带动下大喘着气往里面跑。
可等皇帝不耐烦地一挥手免了他的见礼,微微侧身把人露出来,毫无准备的王太医直如泥鸡木狗般愣在了当场。
想他王奇人纵横一生,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过大梁的国土万丈。这天下间又有什么是他没经过没见过的?
——第一次让他发出这种感叹的就是小猫云棠。
第二次还是云棠。
可当下的情形也不容王奇人慢慢反应了。老太医简直是比云棠这个生病的人更恍恍惚惚地被童太监推着上前,就着被皇帝递出来那只雪白手腕听起诊来——
唔,脉象倒是很普通的脉象,好像跟他们这些凡胎也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但是王奇人还是忍不住仔细又仔细,皱眉捧着那小手腕一听再听,那眉宇之紧蹙,眼睑之颤动、伴着时不时的「嘶」声和若有所思的摇头——把一个普通的风寒诊得架势如同绝症。
其实老太医只是出于新奇和谨慎的职业态度,毕竟他虽然觉得神兽化人这件事很扯,然皇帝和童大官的态度都一点不像是在胡诌。
而且榻上那小仙子一看就不普通: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是从小喝仙露才能长出来的。
因此他诊起脉来就不由自主更慎重——但黎南洲和边上的老童等人脸色都越来越差,简直快要被他吓死了。
等最后王奇人终于开口时,皇帝那副样子就好像正站在阎罗王面前等待审判一样,让本来挺笃定的老太医都被他看得有点慌:
“祥瑞大人这是邪寒入体,冷热相冲,又兼疲累过度,一时间才一起发出来了。”
王太医吞了一下口水定定心,还是把自己原本的结论如实说出:
“而且……祥瑞之前是不是曾在头部受过伤?微臣……没有看到任何伤口,可脉象做不得假。祥瑞的脉音就好似:伤口完全愈合了,可重伤给身体带来的伤害却完全没经过任何休养。但从道理上来讲,这又不可能。”
王太医摇摇头——要是身体没有好生休养过,撞击伤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伤口。这其中的矛盾实在说不通:
“想来还是臣学艺不精。”老人左思右想,还是推翻了自己上一句的猜测,向皇帝告罪道。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云棠这时候烧懵了已经想不起来系统了;
以及系统也有很多局限,7321早说过云棠不能仗着有系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第76章
王太医不知道当夜在临华殿所生事故的始末, 皇帝却对那晚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云棠在受伤之后就重化为幼兽,脑袋上看不出任何伤口,而待他再次化形, 又是全身上下浑然无损了。黎南洲即便心有疑虑, 可是小东西表现出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异常,云棠又极不耐烦他对那一晚层出不穷的追问和说教。
秋祭礼当前,这事只能暂且放下。
因而黎南洲也是到此刻才准确知道原来云棠仍在受到当日重创的影响。
皇帝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没想到其实他的心肝宝贝这几天都是在外表周全无恙、内里伤病未愈的情况下陪在他身旁的。于是黎南洲又不禁揣测——云棠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如果云棠是知道了, 仍然不放在心上,才会如此自在坦荡呢?
这个念头让皇帝感到了某种微妙的恐惧:他隐隐感觉到他怀里的人似乎有种危险的无所顾忌, 不太考虑行事对他自己造成的后果, 就像那日云棠初初化形、行动还滞涩,却敢不等他来便直接在临华殿放火一样。
但现在云棠正病得难受,黎南洲当然舍不得现在就管教收拾他, 只能先在心里敲响了警铃, 记下这个念头——其他都是次要, 他后面一定要先教会云棠珍重自身才行。
此时这小祖宗已经晕乎乎的了,原本皇帝还想过:叫醒云棠要他先化回小崽是不是能好受些。
可王太医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后,黎南洲就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要是王奇人诊断无误, 那形态的转变或能修复云棠所受病痛的表征, 真正的危害却都还积压在他身体内,岂不是更对人贻害无穷?
还不如尽早小心地养好了。趁此机会把先时受到的创伤也一同休养。
听到王奇人的回话,童太监对那晚的事知道得不甚清楚, 可也还记得陛下当晚不知何故、一直对太医强调祥瑞恐怕头上有伤。于是他只转过头来看皇帝的反应。
果然就听到黎南洲沉吟了一下,先叫殿内哄哄杂杂的侍人都退下, 只留下近身侍候的几个。这时候才把祥瑞当日护在他身上、被烧断的木梁当头砸下的事情据实相告。
至于为什么化为兽形后, 头上的伤就没了, 再化人时也找不到伤口,黎南洲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内里机要究竟如何也只能任由听到的人自作猜想。
皇帝的意思是:王太医就以所诊断出的脉象为准,为祥瑞延治用药。
“朕一向信得过王太医,此番就把祥瑞的身体交托给你了。”黎南洲一锤定音道。
皇帝有令,这样的旨意自然是不容王奇人推托的。况平心而论,云棠的情形倒不算复杂,以老太医的水平来说更是手到擒来了。
他唯一要斟酌几分的问题也不过是祥瑞来历不凡,又确有神奇之处,是否这能当作等闲人一般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