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只小猫咪(36)
一次两次的倒也正常,毕竟小桃确实专职照顾云棠不假,这么久以来照料小猫的却不止她一个宫人。而全天候陪伴云棠的人也早就成了皇帝自己。
但固然小桃和猫崽接触的时间没有原来多了,连着一日多一面未见,却也不大对头。
云棠迈开脚,慢慢悠悠地朝小桃住的地方走。他觉得小姑娘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若是有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他有点担心她是生病了——而假若她真的生病了,恐怕她在这座皇宫里并不能得到很好的照料。
可是等猫崽来到小桃居住的屋室时,却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白日里,这处侍女起居的宫舍显得很空,每一间房室的门都拴上了——云棠拨开通风的窗扉跳进小桃的房间,里面依然过度整洁干净,跟猫崽上一次来时看到的并没什么不同。
云棠没想到小宫女竟然不在屋内,甚至房间里的痕迹也不像小桃暂时离开一会儿的样子。猫崽踞在人家的窗台上,心情比方才更急切了一些,他抬起前爪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下窗台准备去别处找找。
小桃平日里会活动的范围还没有小猫玩耍过的地方大呢——她从来不敢在超出自己直管宫殿的地域外游走。
中正六殿的规矩实际上是整座梁宫中最严苛的,别看黎南洲这个主子的形象好像没有阮太后那么恐怖严厉。
但是六殿的诸掌事都恶名在外,只是听到他们的名字都会吓得许多小宫人不敢言语。
而云棠匆匆地把过去小姑娘常出现的地方都转了一圈,却都没有看到小桃。
在猫崽都快要放弃自己寻找,准备回去求助应该快要下朝的黎南洲时,他在返回的路上却无意中撞见了一个年长些的身影——是和小桃同居一室的阿亚,此刻她正在避人处,同另一个小女孩匆匆私语些什么。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连她面前的小女孩都要凝神细听才行:“小桃那事不成,你也别再掺和了。否则她还有祥瑞这个护身符,怎样都能保存性命。你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们居然正好在议论小桃的事情。
也多亏了云棠的种族天赋,给了他远比人类灵敏的听觉神经。只见那个小丫头被阿亚的话吓得瑟瑟发抖,强咬着嘴唇轻声说,“姑姑,我明白。我不敢掺和的。只是小桃的妹妹若进不来,在外头就是死路一条。小桃若是体己不够,我想,我这还有一点碎银……”
阿亚声音微弱,手上却狠狠地拽了小宫女一把,“若是这么点银子的事,难道我没有吗!这是……”
她唇间模模糊糊地吐出了两个姓氏,“这是她们在拿着小桃的事别苗头。你别管了,阿细。你也别再提这件事了。你掺和不起。”
阿亚顿了顿,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几不可闻地指点徒弟:“你现在去那边找小桃,叫她也不要再哭了,哭没有用。叫她赶快回去当值,叫她回到祥瑞身边去——现在去找她,就这么告诉她,知道么!”
年长的宫女想:或许只有叫一门心思自艾自怜的小桃回转到祥瑞那里,这件事情还能迎来一些希望和转机。
但她决不能把这话向任何人说明:无论是争锋的两位宫官,还是那个叫人心折的小祥瑞,全不是她们这些人能碰的。
阿细半懂不懂地望着自己的师傅,指望她能把话说个明白,更隐隐盼望着能得到师傅嘴里关于小桃、乃至小桃那个跟自己命运相似的妹妹的一个保证。
可她却只看见阿亚冷硬如铁石的面容,抿得死紧显然不欲再多说一个字的嘴角。她失望地呆立半晌,这才抽身惶惶然地去了。
而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全不知前因后果的猫崽躲在草丛里,快速地把他获知的有限信息稍微整理了一遍,竟半猜半蒙地把这件事大致理了清明。
甚至他立刻就对应上了阿亚口中争锋的两个宫官——其中一位正是秦抒手下的得力干将,直接统管着清平殿与居正殿中的无数个阿亚和小桃。
另一个管事云棠并不算熟悉,但他这么久以来无意间旁观着所有人的行为言语,起码清楚那人的权利也在人事任免方面——这二人的职权有丝丝缕缕的重合之处,简直像上位者故意为之,端是要纵出无数的冲撞和不平。
小桃过去大概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但无论如何,这姑娘自从开始照顾他,显见得就在这座宫城里更引人注目了一些。
可偏偏她却只享受了些表面上的脸面和好处,实际上,除了跟云棠有关的事情处处有人行方便之外,小桃本身在宫侍的权力结构中没发生什么根本性的变动。
到底还是个惹眼的软柿子,正好由人挑出来磋磨揉捏。
这样的人,连彼此交锋都手下有数,她们自以为自己不会真的把小桃怎么样,免得酿出不好收拾的局面。但是对于小桃这样被波及的小人物来说——水流波动的余韵便能把他们原本的节奏搅得翻天覆地。
云棠从心底就非常厌恶这一套。
但他并不会去引动更高级的掌权者——像童太监、秦抒女官,甚至是黎南洲——去惩罚这两个管事,以此来为小桃撑腰。
他只能试图增加一点小桃的分量。
也许就如阿亚不能跟徒弟挑明的未尽之言。
第29章
好像是突然想起有什么事要办一样, 一只奶白色的小毛团从草丛中倏然跃起。
云棠颠颠地小跑回到居正殿,一路轻声轻脚窜进西厢。他在厢房里四处翻翻掏掏,最后在内室的矮塌旁找到了自己很久没睡过的一张小床。
这张小床凿刻得端是贵重, 虽然是给他睡的, 却完全是按照围廊式拔步床等比例缩小,床身刻满了云纹如意,床板上方还悬了一颗华丽精致的金铃铛。
猫崽要找的正是这颗铃铛。
这颗铃铛的来历特殊,小桃亲手挂上去时曾在他耳边念叨过很久——同云棠那座湖心亭的檐顶不同, 这只金铃确是圣教的三教宗一手雕刻而成。
这位三教宗在圣教中的地位极其崇高,他年轻俊美, 才识不凡, 风流倜傥,已经连续两年在秋祭礼时站到国师右侧位了,去岁更是代替国师在云京及京畿布道, 是圣教中最有可能接替国师位置的人;
——这是小桃的原话。
搞得云棠一直都有一种误解:就好像这大名鼎鼎的国教是在凭相貌选继承人, 人气最高的就可以去最繁华的地段开个人专场。
毕竟就连猫崽唯一见过的圣教国师:已经到了中年, 仍看得出气质样貌都很好。
固然圣教十三教宗都生得样貌不俗,但是人家卫教宗当然不是仅凭着脸取胜了。
卫今扶的上位史可以说是遍布着血腥的争夺和战斗。死于这个笑眯眯的准继承人手里的同门和邪异,说不准哪个要更多些——起码秦抒女官过去当杀将时常会跟卫今扶打交道。
小桃实际上也曾经影影绰绰地听闻过这些。但她当然不会对云棠讲起。祥瑞在小宫女心里还是个小宝宝呢, 自然也听不得什么恐怖血腥的传言了。
而国师其实也不是云棠唯一见过的圣教中人。
封禅大典上的云棠只顾盯着黎南洲了, 他根本没有在意——当场的其他所有人其实都明里暗里紧盯着小猫。
尽管后面几个月里,三教宗就再也没有机会能看到猫崽了。但如果仔细追究,云棠身边的很多东西其实都透着这位继承人的身影。
就只是那些东西都恰好被小猫忽略或者遗忘了, 包括那座亭子,包括这张小床——很难说这其中有没有一个同样手制过许多猫猫用品、名字叫黎南洲的男人在暗中操纵。
可能就只是意外吧——
总之无论如何, 这颗曾被内造监亲手捧来, 被监宫、管事轮番仔细传阅、被小桃珍而重之挂上的铃铛也放着落灰很久了。显然它也没有那么要紧。
但它依然算得上一个颇有分量的象征。
过去是卫今扶这个名字给它带来了天然光环, 而在云棠的小床上挂了一段时间后,这个铃铛显然还会被赋予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