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只小猫咪(38)
“看呆了?”此时四下无人, 皇帝摸了摸那颗一动不动的小猫头, 低声调笑。
云棠抬眼又看了看男人的脸——黎南洲那张脸不笑的时候其实会显得有一点点冷峻。但他是常微笑着的, 那时他英朗的线条又会变得和煦些了。
猫崽蹭了蹭皇帝的手,发出一小声比较满意的「嘤」。
黎南洲又笑了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 托着猫崽从内室走出去。
走出去前云棠又想起了他的铃铛, 于是伸长了身体一爪子勾住铃铛上的红色丝结,在黎南洲无声地按住衣领之后只好将其放在男人手心。
在御案后坐下来时,黎南洲还捏着那只金铃铛端详, 半晌,他冷不丁出声问侍人:“祥瑞身边的东西你都过过眼。这只铃铛——应该是卫教宗送进来的吧?”
童太监都不必抬头, 便了然于心回到:“正是如此。是三个月前跟那只梨木小床一起呈上的, 据说这只铃铛从设计、熔铸到抛光都是卫教宗一人完成, 铃铛上的云纹还是教宗大人亲笔勾刻呢。”
对于此事,童太监是觉得非常满意的。他的心态就是那种:全天下人甭管是谁,都该来喜欢咱们家小猫。他想不到皇帝的心思跟他竟是完全不同的。
黎南洲漫不经心地捏了捏铃铛的边沿——精致的纤薄金边被他捏得有点卷了进去。
圣教也不是没有皇帝的人。而卫今扶这段时间的行径便是不用特意出动他的暗探打听也很出名。
就连国师都曾隐晦地问过——“秋祭礼之前能不能让祥瑞到登云观住一段时间。或者圣教派卫今扶过来陪伴祥瑞一段时间也行。”
当然不行了。有个不便公布具体姓名的小心眼男子连小桃姑娘都在意呢。
只是先前也顾不上细想。现在皇帝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有股按不下去的气。
“不好,”沉默思索了很久,最后黎南洲下定结论般摇头,“这铃铛颜色太刺眼,边缘也太锋利了。卫今扶的刀不是用来干这个的——他倒是一片好心,但这东西拿来给祥瑞玩肯定不行。”
黎南洲说着还谨慎地瞅了一眼云棠的反应。
猫崽好像正专注地琢磨他的手指呢,看起来也没太注意他手里的破玩意。于是皇帝试探着将铃铛朝童太监递了过去。
“拿去熔了吧。”皇帝陛下轻声说道,“这个危险,还是别叫他看到了。回头再好好给祥瑞做几样玩器。”
谁承想还没等童太监把铃铛接过去。本来在玩手指的云棠突然抬起头,两爪一勾,一把将黎南洲手里的铃铛夺了过去。
皇帝哪敢跟他抢——伤着小崽了算谁的,他难道要去找卫今扶赔吗?
他只能屏住呼吸看云棠把那个金铃铛放在自己两只前爪间,低头观察了一下这个明显变形了的东西,好在小祖宗好像对这只被捏坏了一点的玩具也没有异议。只拨弄几下就继续来跟他手指较劲了。
童太监半前不前地站在原地,不知道陛下刚才的命令还要不要执行。他大着胆子抬起头,试图用眼神询问皇帝。
黎南洲在他的皇帝生涯中很难能可贵地体验到了猫管严的滋味。但他也只能对老太监摇摇头,示意暂时放弃。
“这铃铛有什么好的?”黎南洲无奈地搓了搓猫崽的小耳朵。他没意识到他的语气中有那么点酸酸的味道。
云棠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并没有回应。
其实他对这个铃铛本身丝毫不感兴趣。猫咪的耳朵非常灵敏,这让他们并不喜欢这种尖利作响的东西。所以小崽也不在乎黎南洲刚刚把他的铃铛捏坏了——他留着这个东西自然是有别的用意。
只是后来,黎南洲处理政事之余又偷偷把那个铃铛拿走了几次,甚至有一回是趁着云棠打瞌睡了、伏在他手边半醒不醒的时候。
而人比警觉自然比不过猫咪。黎南洲的几回小贼行径都没有得逞,反倒让云棠从一开始的带搭不理,变得对这只铃铛看得很紧了。
他也不知道黎南洲闹得是什么毛病——云棠叼着皇帝的指头轻轻咬了一口——为什么总是要耽误他小猫大人的事情呢?
奶白的小猫团困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叼着皇帝的手指用牙齿轻轻磨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在黎南洲指头边若隐若现,毛绒绒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沉得要命。
不知道黎南洲偏过头看小猫时心里到底作何想法,反正这一口应该没有起到警告的效应。但皇帝仍然立刻投降了。
男人将手指轻轻抽出来,左手扶着小猫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手心:“好了好了,乖乖,你睡吧。朕不打扰你。这铃铛你就抱着!”皇帝最后添的这句话显得他幼稚又小气,“就知道喜欢别人的东西。”
说喜欢也看不出小东西特别喜欢,但云棠确实睡足了一醒来就把被黎南洲放远了的铃铛勾回到爪子边上。
小猫蹲在黎南洲怀里,甩着浑身的毛毛让自己变得更清醒,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天已暗下来了。如果没有意外,今晚应该会恢复成由小桃把他的膳食送进清平殿。到那时他就可以……
——
小毛球一口叼住金铃铛,离弦之箭一般窜出了皇帝手掌心,向刚刚走进堂厅的小桃直冲了过去。
黎南洲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还在笑的。现在他的笑容消失了。
黎南洲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有个没良心的小坏蛋把他盯了一天的、圈在爪子边动都不让人动的破铃铛直接叼到正俯身迎接毛球的小宫女手上。
现如今的皇帝已经可以说是对猫崽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了:他知道小毛球现在不是叫侍女帮他拿着铃铛的意思;云棠这是一个很坚定地给出去的行为,是给予、是赠送。
小桃没想到祥瑞把这只铃铛叼跑了一天了,到了晚上居然还带在身边,而且依然惦记着送给自己。
但此刻不是早晨四下无人、唯他们一人一毛球的时刻了,皇帝陛下就正端坐在案后看着他们呢!
小桃这丫头没经过事,这时立刻感到慌乱害怕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两日一直为难她的刘掌宫今晚也正在清平殿听令值守——此刻刘掌宫在哪里?她不会就站在她背后吧?她是不是也正看着她呢?
刘掌宫会怎么想?她会借机责罚她不守规矩吗?
陛下——陛下又会怎么想呢?
小桃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意识到,规矩是给没有特权的人守的。只要她能显示出她的特殊跟重要;或者伤害她要付出代价的可能,哪怕职级高于她的人也没法利用规则磋磨她了。
她只是颤巍巍地低着头,试图把那只铃铛重新放到云棠手爪边,好似她没能明白祥瑞的意思,而祥瑞只是正好想要跟她游戏罢了。
云棠不会为了小桃做不到的事情责怪她。
或者说当他白天见到她的样子就明白了这件事怎样处理才合适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正面无表情地坐着、在烛光中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黎南洲。
黎南洲这个小心眼——小猫漫不经心地想。他轻轻「啊」了一声。
然后又拾起那只铃铛放在小桃脚边上。
做完这一切,云棠抬头在殿内环视了一圈,他看到包括童太监在内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但这些人当然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正发生着些什么。而后猫崽撇下小桃,迈开腿小步跑了回去,抓着黎南洲的衣衫爬回到男人膝头。
黎南洲缓缓低下头,低头看了小没良心一眼,若有所思地抚了抚手边软软的头毛。
然后皇帝目光如电地落到堂内的小宫女身上,再于殿中巡视一圈、轻点过气息微乱的一个掌宫——皇帝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还兀自慌乱的小桃轻轻颔首:
“祥瑞所赐,你就安心收下。”既然小祖宗有所指示,皇帝便从善如流地借势于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这段时间以来,你照顾祥瑞有功,朕本来也该有所赏赐——秦抒,你待会送她出去,问问她想要什么。”
云棠伏在黎南洲膝头,心知肚明这件事就算了了:那丫头怎么都不至于到这一步还解决不了问题。而不管以后是哪尊大神在一起斗法,也应该轻易不会牵连到她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