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是渣攻(101)
但对方云淡风轻,一只手搭上叶开肩膀,打趣道:“Leslie说宁市是他的家乡,这里的每一条街道他都很熟,结果第一天就因为认错路撞车,good job。”
话一讲多便暴露了口音,叶开解释道:“Lucas是加拿大籍华人,中文说得不是很好。”
Lucas笑着推了下他的脑袋,费劲而认真地说:“Bullshit,自从跟你认识,我进步很大了吧。”
随后两人就旁若无人地用英文交流了起来,完全是native speaker的语速。聊了几句,交警过来问话开罚单,保险公司也陆续到了现场。陈又涵一支烟抽完,听他们从最初中文如何蹩脚聊到现如今怎么流利,嘴角始终挂着淡漠的笑意。三十八度的高温,他热得站不住,想,该是时候回车里了。
两年没见,他以为叶开会问他一句“最近怎么样”,毕竟当年虽然退了所有礼物,但最后一封信不可谓不温和。但他忽然意识到,叶开的温和是他的修养,而非对他陈又涵的仁慈。如果把修养错认为仁慈,这就像是把好心相助当作暗恋,都是不知好歹的尴尬。
偏偏Lucas率先离了场。儒雅的人如果流了汗想必是不雅,他在汗冒出鬓角前很聪明地回了车里吹冷气。就连穿拖鞋的大叔都回去了,晒得人晕眩的烈阳下,只剩下他们两个站着。
保险公司前前后后地现场查勘做记录。
陈又涵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靠上滚烫的车身,低头又点了一支烟。
“你朋友?”他想了很久,只有勇气问到这个地步。
“前年滑雪时候认识的。”叶开冲他勾勾手:“给我一根。”
陈又涵把烟扔给他,看他熟练地叼进嘴里,随后按下火机。
他终究再也不会抽一口烟之后胡乱地吻他。
叶开深深地呼吸:“你还好?”
措辞淡漠成这样,就无所谓好不好了。陈又涵顺着话说:“还好。”
叶开掸掉烟灰:“还挺巧的,我有时候会忍不住猜想我们下一次见面的场合,”接着哼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么戏剧。刚才交警问我是不是在玩消消乐。”
喉结滚了滚:“我——”
他想说,我也想过。
但叶开随即反应过来:“抱歉,可能说的有点让人误会,”他夹着烟,单手插在裤兜里,无所谓地说:“别多想,没有放不下的意思。”
陈又涵仓促地吞下未尽的话语,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麻木得蜷缩起来。
烟燃到了尽头,烟灰落在灰色水泥地面上,他想了想,寒暄道:“大学生活怎么样?”
这样的姿态是不是太难看?他或许应该直接走,尽快走,否则这蹩脚的还想聊得更久的贪心迟早会暴露。
果然。
叶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会想在大太阳下跟我聊学业吧?”
未等陈又涵答话,他抬手挥了挥:“走了,谢谢你的烟。”
陈又涵便也转身。
转身的瞬间又被叫住。
“又涵哥哥。”
他像被按了暂停键,整个身躯都在这四个字里一僵,眼里难以置信地亮起光,又缓缓熄灭。整个过程就好像一堆灰烬的死而复燃。
叶开只是比较礼貌,算不得什么的。
他回过头,不动声色。
“怎么了?”
叶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略摇了摇头:“没什么。”
陈又涵握紧了拳。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他可以接住话的,任何话题都可以,他一定不会像刚才那样三言两语就让叶开对这场相遇失去兴趣。
但叶开最终什么话题也没给他,只是说:“见到你还是很高兴的。”
陈又涵点点头,再度转身。
这一次没人叫住他了。
空调开到极低,风口转到最大,浑身狼狈的躁动在冷风中逐渐平息。陈又涵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吹了三分钟的风,继而自嘲地一哂,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也会如此不成风度。
闭上眼的瞬间,叶开的脸不可避免地再度浮现在眼前。看样子是如愿长高到一米八了,那时候为了两厘米连做爱都要节制。怎么开始穿起黑色的衣服?从前钟爱白T,怎么穿都不会厌。黑色自然也是不错的,只是看着比十八九岁那年更冷冽深沉了点。笑起来的样子和叫他“又涵哥哥”的样子都有了区别。从前他在他面前的甜和乖巧都很坦然,如今非要找过去的影子,大概也只剩下了坦然。
……他紧紧闭着眼,缓缓地趴上了方向盘。
奇怪,想来想去比来比去,怎么都只有十八九岁?你比十八九岁高了,你比十八九岁好看了,你比十八九岁结实了,你没有那时候那么青涩了……旅行经验贫瘠的人一旦去了某个地方,再聚会时,张口闭口便总会不自觉地将话题绕回那里。总把别人的十八九岁挂在嘴边并不会显得你和他多么的熟,只会让外人一眼猜透——原来你和他的交集只止于他的十八九岁。挺可怜的。
双手握上方向盘,又缓缓滑下。陈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细密颤抖的双手,良久,拨出电话给代驾。
叶开带Lucas回家,对方初次登门,抱着很大一束向日葵。
瞿嘉自从高三那年夏天后就很喜欢叶开带朋友上门来,虽然这样做的次数终究是少,且似乎总是男的。她见到Lucas难免紧张,但事先兰曼已跟她电话交代过一切——这位加拿大土生土长的华裔喜欢吃广东料理,喜欢喝白葡萄酒和锡兰红茶,人儒雅而随和,即将成为SA大中华区最年轻的行政总裁,凡事不必过度排场,宾至如归就可以了。现如今见了人,觉得兰曼的确眼光独到——虽然她夸得最多的是陈又涵,但这两年都没有见过,渐渐便也消失在了她的心心念念中。
这样的家宴级别原不必叶通在场,但他惦记叶开从学校刚回来,坚持撇下晚上的应酬而早早回了家。
叶开将Lucas引荐给叶通,然而他长得是黄皮,里面切开却是彻底的白心,既不会下棋,也品不到中国茶道的韵味,叶通既不想难为年轻人也不想委屈自己,便打发了人自己回书房。叶开把Lucas交给叶瑾,陪着叶通进去。老爷子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回忆录已经写完,消遣便也只剩下练几个字。叶开帮他铺纸研墨,金丝楠木雕刻的镇纸在岁月的浸润下已经有了金色的光泽。
“又涵倒是好久没来了。”叶通说,沉吟片刻,提笔一气呵成,落下一个“致”字。
“他忙吧。”叶开淡淡地说。
“前段时间陪我下棋,他倒是棋艺精进得快,杀了我一片。”叶通笑了笑,“答应给他写一幅字的,回头你刚好给他送过去。”
叶开一怔:“又涵哥哥经常来家里么?”
“一两个月见几面。他现在比以前空闲,不去结婚谈恋爱,陪我喝茶倒是耐心。”“致”字写得不好,叶通把纸揉了,抚平新一张。
“他该结婚了。”叶开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叶通点点头:“你怎么和他远了?以前上高中都能玩到一起,现在长大了反倒生疏?说起来,又涵是不是躲着你?”
叶开心里蓦地一抽,那只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提及陈又涵三字形成的条件反射,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提醒他过去曾经痛过。
“没有吧。”他语气平静。
叶通不再强迫他。陈又涵寒暑假从不登门,平常探望他,绝口不提公事,更绝不提叶开。有时候闲聊到,他甚至都会回避过去。陈又涵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社交场上更是得心应手,但独独回避这些话题回避得生硬狼狈,臭得可以和叶征的棋技一较高下。他马上八十,别说知天命,这世上发生任何事都早已懒得掀起眼皮子瞅一瞅,自然不会多余去过问年轻人的交友。
他蘸了蘸墨,沉吟道:“又涵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叶开垂眸:“不知道。”
“虽说他喜欢男的,但过完年三十六,总该找个人照顾自己。成家立业两桩事,先成家,后立业,既然现在从GC出来了,不如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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