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下)(40)

　　咚咚两声，又是两块鲜肉飞落，准确落在兽皮上，带着细腻纹理，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香。
　　齐乐抽抽鼻子，又走到近处嗅了嗅，味道更加浓郁。
　　“奇怪？”
　　达利亚回到地面，见齐乐蹲坐在象兽肉前，不停的闻来闻去，奇怪道：“怎么了？”
　　“这个肉的味道。”齐乐用爪子拍拍象兽肉，表情中带着惊奇，“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明白齐乐指的是什么，达利亚笑道：“不用奇怪，象兽喜欢吃变异植物，尤其是高等变异植物。肉质自然与众不同。”
　　“是这样吗？”齐乐诧异道，“吃变异植物可以改变肉质？”
　　如果这样的话，养殖外星异兽时，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蓝星异植不合胃口，基地有大量的存货，还可以向外星商人购买。养殖形成规模，除了提供给本地种群，同样可以向外出售。
　　“当然。”达利亚笑道，“象兽喜欢挖掘植物的根茎，这让他们能获取更多能量。晶核和血肉中的能量增多，肉自然变得更加好吃。”
　　这种习性让象兽更为强壮，也让其他食草异兽更不待见。
　　“他们这种进食习惯，对环境破坏太大。”达利亚用爪子切下一片鲜肉，递给齐乐，“这也是他们需要不断迁徙的原因。”
　　行军蚁过着游牧生活，是不想对环境造成破坏。变异象兽常年迁徙，是已经对环境造成破坏，不得不继续移动。
　　两者之间有着本质区别。
　　颈肉很有弹性，却不像兽鼻上的部分，根本嚼不烂，口感类似海虾，鲜美弹牙。
　　“味道不错吧？”见齐乐眯起眼睛，达利亚又切下一片，送进自己嘴里。三两口吃下肚，舔舔嘴唇，也不免露出满足神情。
　　一块颈肉足有三、四十斤，齐乐只吃了拳头大的一块，剩下的都进了达利亚的肚子。
　　看着抻着懒腰，腰线没有任何变化的猞猁妹子，猫爸满脸都是惊讶。
　　“你在看什么？”达利亚眯眼看过来。
　　“什么都没有！”齐乐头摇得像拨浪鼓。
　　达利亚狐疑的看着他，歪了一下脑袋，“你在看我的肚子？”
　　“没有！”
　　“没有吗？”
　　猞猁妹子一步步走近，狸花一点点后退。
　　相距不到半米，眼见齐乐伏下耳朵，不自觉开始炸毛，达利亚突然停住，朗声笑了起来。
　　“达利亚？”
　　“算了，不逗你了。”达利亚侧躺在地上，舔舔爪子，“我一顿能吃掉整头变异羚羊，刚刚那些肉，不过是半顿饭的量。”
　　齐乐站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多吃才能变得强壮。”达利亚上下扫视齐乐，啧了一声，“你吃得太少了。我认识一只黑猫，她的体型和你差不多，饭量是你的三倍。”
　　“黑猫？”齐乐耳朵竖了起来，“你见过其他原生猫？”
　　“和其他猫科原生种相比，原生猫的数量的确少，但也不是见不到。”达利亚点点头，看一眼追逐打闹的三只幼崽，继续舔着爪子，“之所以少见，主要是性格孤僻，不太合群，总是会避开其他人。”
　　顿了顿，达利亚补充道：“你是例外。”
　　猫爸有点尴尬。
　　点头不对，摇头好像也不对。
　　“我在年幼时见过那只黑猫，她很强，能正面捕杀大型异兽，论战斗力，绝对是同种群间的佼佼者。我不太清楚原生猫的寿命，但以大部分猫科原生种衡量，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还活着。”
　　“她生活在第三区边界？”齐乐问道。
　　“不，她当时是路过。”达利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我估计，她有可能生活在第四区，再远一些就是第六区。”
　　“为什么？”
　　“第二区大片都是冰原，为了适应环境，生活那里的种群，皮毛要么是白色，要么就是其他可以伪装的浅色。一只黑猫生活在那里，你觉得可能吗？”
　　齐乐摇摇头。
　　的确不太可能。
　　“第五区是沙漠，只有靠近中心的地方才有水源。那里是蛛蜂的地盘，同样不适合其他原生种生存。”达利亚对齐乐扬了一下下巴，“换成是你，你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齐乐继续摇头。
　　“那不就结了。”达利亚笑道。“第四区有大片森林，种群数量也多，很适合隐藏捕猎。第六区地貌复杂，草原、森林、丘陵样样俱全，一样适合生存。”
　　“其他区呢？”
　　“离得太远。”达利亚解释道，“除非像我这样带着幼崽迁徙，冒着闯入其他种群领地被袭击的风险，一次跨越几个区，否则近处就有选择，她没必要跑去其他地方。”
　　两人说话时，小猫和小猞猁已经不再嬉闹，团成两颗毛球，靠在一起，懒洋洋的拍着小爪子，不停的打着哈欠。
　　少年猞猁的情况好一些，没有像两个小家伙一样眼皮打架，而是打起精神，负责任的守在他们身边，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发现幼崽的情况，齐乐从空间纽中取出飞行器。迈步走上前，用爪子拍拍睡眼朦胧的小猫，说道：“和阿圆去上面睡，安全。”
　　“嗯。”
　　小猫揉揉眼睛，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站起身。
　　“阿圆，走。”
　　小猞猁看向达利亚，得到许可，才和小猫一起登上飞行器。
　　“阿什，你也去睡一会。”达利亚说道。
　　猞猁少年点点头，向齐乐道谢，跟在两只毛团身后。
　　幼崽进入飞行器，舱门正对达利亚和齐乐的方向，即使没有开启防护罩，也能保证小猫和猞猁兄弟的安全。
　　齐乐和达利亚休息片刻，抓紧分割猎物，将最优质的部分收起来，不能食用的，部分埋进土里，为芭蕉林提供营养，部分丢去沙滩，由变异鸟和其他异兽解决。
　　“这些骨头留着。”想起原生刺猬的饮食习惯，猫爸特地留下象兽的大腿骨，剔除干净，用兽皮裹着收进空间纽。
　　猎物全部收拾完毕，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达利亚叫醒两个儿子，带他们返回岩洞。
　　有了这些象兽肉，她对齐乐的“欠款”都已经还清。并且，接下来的几天都不用再捕猎。不过猞猁妹子还是决定，既然之前作出过承诺，下次找到好吃的猎物，还是要抓住送给齐乐。
　　猫爸同猞猁妹子告辞，带着小猫飞去海上。
　　在半空中盘旋几周，没发现鲸群和海豚的踪迹，只找到在近海巡弋的海龟伊桑。
　　“座头鲸已经离开，大概要两个月后才会再经过这里。”伊桑嚼着一只水母，慢悠悠说道，“虎鲸和海豚在追逐一群变异鲑鱼，大概要几天后才会回来。”
　　即将到变异鲑鱼的繁殖期，不同种的鲑鱼群正开始大量聚集，这么好的机会，虎鲸和海豚自然不愿意错过。
　　连海狮和海豹都加入其中，跟在了鲸群身后，准备分享这顿盛宴。
　　“这样啊。”
　　听海龟说明情况，齐乐决定在海边多留几天，等到虎鲸回来。不承想，决定刚下，通讯器忽然亮起，莫兰发来讯息，告知齐乐前来集市的日期。
　　绿妹子要来，齐乐不能不在。
　　时间有点急，实在没办法，只能连夜返回，等妹子走后，再来海边一趟。
　　临走之前，齐乐打开空间纽，取出新鲜的象兽肉。
　　“伊桑，这些送给你。”
　　“异兽肉？”海龟仰起头。
　　“是变异象兽的颈肉，味道很不错，我和达利亚一起抓的。”
　　“象兽？”伊桑用嘴巴接住，嚼了两口吞下肚，“的确好吃。还有多少？我想换一些。”
　　“没问题。”
　　齐乐陆陆续续取出近千斤象兽肉，半卖半送的给了伊桑。
　　伊桑收下象兽肉，让齐乐稍等一下，潜入水底，生拉硬拽出一只直径超过百米的变异水母。
　　水母舞动触须，拼命想要挣扎。
　　海龟咬住不松口，脖子伸长，用力甩了两下，咬破水母的伞盖，在阳光下晒了片刻，后者立刻歇菜。
　　这只巨型水母，事实上是小型水母的聚合体，伞盖内漂浮着几十颗珍珠般的晶核。
　　“这些晶核能量不高，适合配合药剂给幼崽吃，虎鲸和海豚都试过，效果很不错。你可以留下给幼崽，也可以交易给其他种群，应该能卖出不低的价钱。”
　　咬掉水母的触须，伊桑将剩下的部分递给齐乐。
　　“这种水母无毒，味道也不错，你可以尝尝。”
　　“谢谢。”
　　“不用。”海龟笑道，“有好吃的陆地异兽，记得带给我就成。”
　　“放心，我一定不会忘！”
　　收起水母，猫爸告别伊桑，带着小猫返回领地。
　　飞行器划过长空，很快不见踪影。
　　海龟收回视线，嘴里嚼着象兽肉，划动前肢，继续在海中巡弋。
　　他对齐乐建立的集市愈发感兴趣。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请艾莎暂时看顾附近海域，登上陆地，亲眼去看一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齐乐抵达领地时，已然是深夜时分。
　　银钩高悬, 星光漫天, 集市却是熙熙攘攘, 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变异植物垂下空中走廊，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同天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 美不胜收。还在营业的商铺前，接连悬挂起晶核和矿石制成的彩灯，整条街道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一般。
　　一大团亮光从林间涌来, 是前来交易的原生种, 举着发光异兽制造成的“火把”，在林间蜿蜒出一条狭长的通道。
　　相比日行种群, 习惯夜行的原生种更为谨慎。
　　由于来自不同区, 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为避免发生误会, 跟随原生蝴蝶和飞蛾，亦或是捕捉发光异兽照亮, 证明自己的确是来集市交易, 没有任何“不良”企图, 成为通行的办法。
　　最常被捕捉的是两种变异昆虫。
　　这种昆虫的体长接近半米, 雄性的尾部和翅膀都能发光。
　　这种特性原本是为吸引异性, 不想被原生种盯上，妹子没吸引来，反而被绳索套住, 成为照亮工具。
　　有的原生种不吃虫类异兽，抵达目的地，就会把他们放掉。
　　有的则不然，秉持不浪费原则，进入集市后，找到原生刺猬的烧烤摊，将变异昆虫交给他们料理，能当做一顿不错的夜宵。
　　还有少数自己不吃，也不会放掉，而是出售到收购异兽的商铺。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总能换点实用的东西。
　　相比变异昆虫庞大的数量，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但次数多了，总会吃下教训，远远避开集市附近，见到夜行的种群，立马拍翅膀就跑。
　　日复一日，随着集市规模不断扩大，想要捕捉能发光的雄虫，也变越来越困难，再不如之前容易。
　　好在有蝴蝶和飞蛾发现商机，和十一区的原生种商量过，守候在各个路口，为远道前来的种群带路。只要对方付出晶核或是异兽肉，就有现成的导游，既能为他们讲解集市概况，也能帮他们减少麻烦，避免和其他种群发生冲-突。
　　现如今，无论白天黑夜，集市都是相当热闹。
　　齐乐推开新世界大门，原生种们陆续走进门内，纷纷开动脑筋，自己开路修桥，各种新奇的点子层出不穷。
　　林立的商铺自不用提，一些专门出售食物的摊位，例如原生刺猬的烧烤摊，狐獴的小吃摊，也是接连开张营业，收入十分可观。
　　此外，蝴蝶和飞蛾的导游生意，黑蜘蛛的运输队伍，鼹鼠的情报生意，乃至偶尔出现的拍卖活动，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如雨后春笋涌现，在集市中大赚特赚。
　　还有原生种租下新落成的建筑，内部重新规划，白天开商铺，夜间摇身一变成为旅馆，放出消息，自然有路途太远、不想走夜路返回的买家入住。
　　松鼠和齐乐商量后决定，只要飞船不外出，在夜间也会敞开舱门，容许在集市交易的原生种登船，或是参观，或是借宿。
　　收取的费用不高，名气却迅速传开。一段时间下来，成为领地内一景。有一部分原生种会特意带着幼崽前来，交易货物之外，就为到飞船上参观一番。
　　飞行器绕过最热闹的街道，在相对僻静的领地南侧停靠。
　　原生蚁居住的尖塔就在附近，无论其他建筑中如何喧闹，这里总能维持一定程度上的安静。原因很简单，甭管是谁，都不会胆大包天，敢打扰这些大佬睡美容觉。
　　飞行器停稳后，防护罩收起，齐乐和小猫先后走出舱门。
　　猫爸精神尚佳，还在思考如何接待绿妹子。
　　小猫之前吃过晶核，方才又吃过几块象兽肉，吸收能量的缘故，此刻难免有些犯困。走在齐乐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脚步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四爪摊开，趴倒睡过去一样。
　　“爸爸，困。”实在不想走，小猫蹲坐在地上，用脸颊蹭着齐乐。
　　小猫的眼睛半睁半闭，不停撒娇，萌度十颗星。
　　猫爸压根无力抵抗，干脆变成类人形态，弯腰抱起儿子，捏捏柔软的爪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睡吧，爸爸抱你回去。”
　　“嗯。”
　　小猫又打了个哈欠，在齐乐怀中翻身，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闭上眼睛，打起呼噜。
　　感受到怀中的温暖和重量，猫爸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孩子吃得多睡得好，肯定会无病无忧，越来越健壮。
　　忧的是以这种速度长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小猫的个头和体重就会猛增。以猛禽和猞猁的体型为参照，就知道原生虎会有多大。
　　不用等到小猫成年，长到亚成年，变换形态他都未必能抱得起来。
　　对于猫爸来说，狸花站在老虎头顶，猫假虎威指日可待。然而，能叼着走的毛团突然连抱都抱不起来，失落感仍在所难免。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猫爸抱着小猫向前走，没留神，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
　　依靠本能，齐乐前冲两步站稳，回过头来，发现是太岁横在路中间。
　　圆乎乎的身体鼓起，触角互相缠绕，黑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底泛着水光，气愤中带着委屈。
　　猫爸诧异的挑了下眉，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
　　察觉怀中的动静，忙低头看去，发现小猫挥动两下爪子，小嘴巴张开，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小肚皮朝天，睡得更熟。
　　抱着小猫，齐乐走近太岁，弯腰问道：“怎么了？”
　　太岁扭头，触角缠得更紧，身体继续膨胀，更像一只圆球。
　　齐乐愈发感到不解：“是遇到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谁欺负他了？
　　谁敢欺负太岁，不怕被囫囵个吞了？
　　太岁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没带我走。”
　　“啊？”
　　“你带齐宁离开，我醒来追不上。”
　　歪了下脑袋，将太岁的话在脑中转过两遍，猫爸恍然大悟。
　　“我不是故意不带你，我以为你在睡觉。”齐乐解释道，“你之前和我说过，这段时间你需要睡眠。”
　　“我的确说过。”太岁有些泄气，语气不再如之前强硬，“但你也该给我留个话，要么让松鼠告诉我你们去了哪里。我不在身边，遇到危险怎么办？”
　　太岁和小猫是玩伴，是朋友，是亲人。
　　相伴至今，友谊深厚。
　　他视保护小猫为职责，在这一点上，绝不亚于齐乐。
　　“我不会带齐宁去危险的地方。”齐乐说道，“假使遇到危险，也会保护他的安全。”
　　“可我还是会担心。”太岁的触角垂了下去。
　　“好吧。”齐乐叹息一声，用单臂抱住儿子，伸出一只手，将太岁提起来，反手挂到自己肩上，“我下次一定注意。哪怕你睡觉，也会把你一起带走。”
　　“成交！”太岁的嘴角终于由下垂改为上翘。
　　看到这种表现，齐乐不自觉笑了起来。
　　“不过，我给黑松他们留话了，你醒来之后没见到他们？”
　　“没有。”太岁趴在齐乐肩上，由圆球变成圆片，触角晃动两下，“他们忙着造房子，整天不见踪影。我问过鼹鼠，他们只说你们出去了，没说是去哪里。”
　　这也怪不得松鼠。
　　集市正在扩建，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他们都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太岁又在掩体深处睡觉，想碰面自然是不容易。
　　“我带齐宁去了第八区。”
　　“第八区？”太岁抬起头。
　　“主要是去抓象兽。”
　　“抓象兽？”太岁沉吟片刻，说道，“我知道这种异兽，他们的破坏性很大，不过肉很好吃，晶核能量也很充足。”
　　“的确。”齐乐颔首，对太岁的话表示赞同，“这次一共抓到六头象兽，我分到很多鲜肉。”
　　其中一头被小猫烧成灰，无法食用，好在晶核没有一起烧掉。
　　余下五头被就地分解，晶核、兽肉、兽皮都是平分。
　　剔干净的骨头，达利亚没有兴趣，齐乐收起不少。除了卖给刺猬，还可以烤焦砸碎，给变异藤蔓和蘑菇当做养料。
　　“那样太浪费。”太岁扭动两下，“根据我传承的记忆，把大腿骨砸碎，里面的骨髓是好东西，对强健身体很有好处。”
　　“果真？”
　　“当然！”
　　在“吃”的问题上，太岁向来严肃谨慎，态度比谁都认真。
　　雨季刚刚结束，夜间的风还有些凉。
　　小猫在齐乐怀里团成球，猫爸立刻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返回地下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