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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羁(42)

作者:相荷明玉 时间:2023-12-11 11:44 标签:强强 武侠 江湖

  头顶窗户“砰”一声推开了。句羊从屋里探出来,只穿了里衣,黑缎子一样的长头发散在肩上。每次句羊见他,一定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现在这副扮相,是本来没打算理他。
  祁听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句羊手腕,不让他回屋里去。句羊肯定已经明白过来,教官巡逻都是瞎编的话,但他也不像着恼,黑沉沉的眼睛避开祁听鸿,落在地面上,问:“要说什么?”
  祁听鸿说:“我哪点惹你讨厌了么,只消你说一声,我立刻松手,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他手里一紧,句羊往回抽自己的手腕。祁听鸿心下一冷,说:“好。”果然把手松开了,站在窗下,又委屈又茫然,后悔自己刚刚说了大话。但是覆水难收,君子言必信,行必果,现在应该说:“我再也不来烦你了。”
  有样病叫做“梅核气”,是说一种郁思,凝聚成核,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此刻这句话就等同“梅核气”。祁听鸿张张嘴,讲了一个音,说:“我……”句羊却先说:“不是烦你。”
  祁听鸿说:“那是怎么样?”句羊半晌才答:“我烦我自己,好么。”
  祁听鸿低下声音,说道:“要我怎么办呢。”
  句羊不答,祁听鸿说:“算了。今天衡为来找我,讲……”卡在此地。句羊皱皱眉头,问:“讲什么?”
  祁听鸿想,讲什么呢?讲我们两个不清不楚,不妥吧;讲他们两个床头吵架,也不妥吧。
  还没想出来,余光之中,号房墙角油灯光线一晃。句羊一笑说:“教官真来了。”祁听鸿说:“哦。”今天晚上问话,只问出来一星半点的东西。他此刻心在水底,没打算进句羊房间躲着,也无暇管这个教官,是不是要捉他去罚抄。句羊在窗沿一撑,轻轻跳出来。祁听鸿一吓,说:“做什么。”
  句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不要害怕。”反手把窗掩上。两个人躲在一根廊柱后面,贴得很紧。有一绺句羊的头发,落进他衣领里面,细细的皂角味道,冷,清,弄得祁听鸿脖子痒痒,想,这头发还是束上去好一点。他们隐在柱子阴影里面,教官果然没看见,脚步声远了。这里实在是静,一只蝈蝈叫了两下,也不叫了,两个人的心跳声、呼吸声,愈来愈大,皂角味愈来愈浓。今年气候奇怪,到三月份还总是打雷,下冰碴子,应该算是冷天,但祁听鸿现下觉得热,额角慢慢渗出汗来,他也说不明白为何热成这样。等教官的动静完全听不见,他才敢抬头看。句羊刚好也在看看他。两边视线,一交即分。
  好多天以来,句羊看他,都是蜻蜓点水,马上转开目光。祁听鸿满以为今夜也是一样。结果句羊眼帘一垂,两片湿的、冷的、柔软的嘴唇,在祁听鸿嘴角碰了一下。句羊动作不快,也没有抓他,要躲完全躲得开,然而祁听鸿心里没法想事情,也就没法躲。脸早就红透了,手脚不知道摆去哪里。这是祁听鸿此生第一次亲到别人。直到有片热的舌尖贴上来,他如梦方醒,把句羊猛地一推,道:“句……句兄。”
  句羊退开说:“对不起。”祁听鸿说:“句兄,让我想一想。”他全身还在发抖,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屋里,门和窗全部锁紧。
  等到天亮了,祁听鸿故意磨蹭,最后一个进学堂,免教路上和句羊撞见。句羊也很知趣,上课时分站到前排角落,不注意盯他,就不会出现在祁听鸿视野。及至下课,句羊默默走了,祁听鸿遵照约定,去找陈静文,开口问:“陈兄,衡为兄今天怎么没来?”
  陈静文一愣,说:“你找他作甚?”祁听鸿道:“找他问题目呢。”
  陈静文为难道:“不来上早课,该不会是病了?”
  衡为身体弱,这件事陈静文最知道,就是要他往这边猜。祁听鸿赶紧点头说:“昨晚看他在外面,淋了一点雨。”
  陈静文疑心道:“昨晚下雨了?”昨晚没有下雨。祁听鸿想起夜里的事体,又开始不自在,硬着头皮说:“下了一点小雨,不至于生病罢。”
  陈静文叹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不经淋。要是淋雨,一定就是风寒了。”祁听鸿笑道:“陈兄还会诊病了。”
  陈静文摇摇头,道:“请你帮我个忙。”把他带回自己号房。祁听鸿原打算站在门外等,陈静文指指椅子道:“请坐,可能等得久一点。”从床底下把火盆搬了出来。这是县学发来冬天用的,里面还有几块余炭。陈静文点了几张纸,丢进盆里,把木炭点着了。祁听鸿奇道:“这是做甚么?”
  陈静文道:“我煎一碗药。”说罢轻车熟路,翻出一个药罐子,捡了柴胡、川芎、羌活、独活,架在火盆上煮。祁听鸿道:“陈兄这里等同一个药铺了。”
  陈静文不答,却说:“煎到一碗水,你替我送去给他喝,好么?”
  祁听鸿想,陈兄果然不情愿见他。问道:“陈兄怎么不自己送去?”
  陈静文道:“不帮就算了,我找别人。”祁听鸿话还未套出来,忙道:“帮的,帮的,但你好像不愿见他一样。”
  陈静文默然不语。祁听鸿和句羊打交道多,对付闷葫芦有点技巧,激他说:“是吵架了吧。”陈静文马上道:“没有吵架。”祁听鸿说:“那是怎么回事?”
  陈静文说:“他考得太好。”祁听鸿想:“难不成真是‘明月何皎皎’?”陈静文盯着药罐,又说:“但我不是生他的气。”
  祁听鸿道:“那怎么不见他呢?”陈静文慢慢地才说:“我是烦我自己。”
  这句话,昨天夜里句羊说过一模一样的。祁听鸿听得浑身一抖,陈静文道:“你抖什么。”祁听鸿赶紧摆摆手,说:“什么事也没有。可他考得好,你烦你自己,又有什么关联?”
  陈静文道:“他考得好,以后中举人,去到国子监念书,我为他高兴。但我去不了,因此烦我自己,可以么。”祁听鸿想,有一点道理。陈静文又说:“我晓得这是错的,自己钻牛角尖了而已,绝不是烦他。”
  罐子里汤药滚开了,陈静文闭上嘴,小心拨弄炉里炭火。他煎药弄得灰头土脸,祁听鸿颇有点愧疚,说:“我来罢。”蹲在火盆旁边。两人都不讲话了。等了一会,药水煎剩三分之一,陈静文拿了个漂亮瓷碗,满满装上药,说:“有劳你了。”
  祁听鸿道:“不用客气。”正要走,陈静文忽然说:“是他生气了,叫你来问我的吧。”
  祁听鸿乍被拆穿,支吾道:“谁生气了?”陈静文道:“衡为,他生气了吧。”祁听鸿只好点点头。陈静文道:“不要紧。这些话,我也是说给你听的,劳你帮我转告他了。”
  明明住在同个学堂,这两个人吵架,还非要找一个传话的信使。祁听鸿送过药,回自己房间躺着。昨天句羊亲他一下,当时热得慌,如今冷静下来了,忍不住想,句羊绝没有考不上举人这样的担忧,他烦自己,又是烦什么呢?
  左想右想,想不出来答案,倒是眼皮越来越重,叫他睡过去。床帐好像沉沉地压下来,一片雨云,压住地上万事万物,亲密无间。祁听鸿晓得自己在做梦,但是浑身动弹不得,握“隙月”剑的手,如今没有力气抬起来,完全被云制住了。祁听鸿朦朦胧胧想,这是鬼压床了,但那片云忽然散发出一种皂角气味,他躺在那里,只觉得说不出地安心、快乐。细细的冷雨下起来,从领口滴进去,慢慢往下流淌。淌了一半,祁听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出了很多冷汗,全身湿透了,心脏也擂鼓一样乱跳,以为自己睡了一天。其实还没到上午课的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他缩起来,靠在床头坐了一会,想,衡为说话简直像诅咒,一桩一件,开始应验了。
  再不和别人谈谈,祁听鸿简直要闷坏了。金贵与三就黎,多嘴多舌,告诉他们等于天下皆知;楼漠胡竹,恐怕永远体会不到他在忧心什么;齐盟主又不太亲切。恰好这天薄双送饭过来,祁听鸿跳出墙头,说:“薄双姐姐,我同你说件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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