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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宫廷)(37)

作者:河汉 时间:2018-08-09 20:1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这不是在秣京,他现下也不是“太子”,不会有人殷勤地给他点亮整条街的灯火。少微只得咬牙适应,拿起一个火把跟着追出去。
  沈初吓了一大跳:“殿……回来!你别去了!”
  少微头也不回:“不去还查什么案子!”
  实在坳不过他,沈初只能追上去,暗中叫裕国公派来的高手好生保护太子殿下,同时还要嘱咐剩下的人守好庄子,以防敌人还有后手。
  少微跑得慢,跟在一拨人后面七拐八绕地追着,他对昕州的地形不熟,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里跑。
  直到他们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屋子前停下。
  这似乎是一户寻常人家。
  家门口这么大动静,被吵醒的主人披着衣裳惊慌地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走水了吗?”
  马廷尉拦下那人:“你是谁?”
  那人一看这么多人,看模样还是官差,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我……我是王贵啊,这大半夜的,各、各位大人找小的什么事?”
  马廷尉打量他一番,此人黑瘦矮小,与那黑衣人身形并不相符,便道:“我们是秣京廷尉署的人,奉旨查办案件,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闯进你家?”
  王贵摇头:“没、没有啊……”
  方才眼睁睁看着人进去的,马廷尉岂会就此罢休,给王贵亮了下廷尉署的令牌,道:“我们要搜查一下。”
  王贵有些不情愿,但他胆子小,不敢说什么。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郡守也赶了过来,见状一愣:“王贵?”
  马廷尉问:“你认识他?”
  “认识。”郡守说,“这人是给我们昕州冰库掘冰送冰的凌人。”
  在一旁静听的少微心念电转,小声对沈初说:“去查他家有没有地窖暗室之类的地方,那黑衣人不像刺客,应当是幸存的质子侍卫。”
  “是。”沈初走上前去,与马廷尉说了几句。
  那边郡守也说通了王贵,于是他们在这户人家展开搜查。
  众人很快分散开来,少微站在那里,只觉周围影影绰绰,人来人往,就他一人最是无用——别说找人寻物,他连面前的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不过他还是想去找找地窖和暗室,他莫名有种预感,这次一定能有所收获。
  沈初本想一直跟着太子,奈何马廷尉叫他过去,说是发现了重物搬运的痕迹。他正犹豫不决,少微赶他:“行了,你别管我,该干嘛干嘛去。”
  “那殿下你自己当心。”沈初又递给他一个火把,这才去院子另一边查看。
  少微一手举着一个火把,其实也没什么用。
  西南方突然一阵喧闹,少微目力不行,耳力却极好,老远就听到有人议论说找到了冰窖,当即循声跑了过去。
  冰窖的入口在一间小木屋里面,少微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涌到了内间的冰窖口,他落在后头,跑得急,没留意脚下门槛,被绊了个趔趄。
  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扶了他一下。
  少微看过去,那角落十分晦暗,他手里的火把又掉了一个,更加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只觉得多半是舅舅派给他的侍卫,便说了句:“多谢。”
  对方收了手,没有回答。
  少微并未在意,捡起火把继续朝里走。
  昭肃勾起唇角。
  举着两个火把还会被门槛绊倒,对面相见却不识……
  那个小瞎子,还是来了啊。
  昭肃一袭黑衣,拉好面巾,借着夜色掠出这座院落。
  与此同时,冰窖中有人惊呼:“有个棺材!是渠凉质子!”
  注:
  凌人:古时掌管藏冰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少微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42章 再相逢
  淳于烈的尸身找到了。
  他安详地躺在棺材中, 身着隆重的渠凉朝服, 算是圆了身为质子的体面。只不知那几个幸存的侍卫是如何将棺材停进来的, 就连这家主人也毫无察觉。
  沈初让一部分人在冰窖外戒备, 另一部分人继续在周围寻找质子手下。马廷尉叫来仵作, 就在冰窖中对这位渠凉质子进行了验伤。
  这座冰窖很小, 但藏冰量很充足, 少微待在里面,不禁打了几个寒战。
  沈初劝道:“殿下,里头太冷了, 出去等吧。”
  “不用。”少微执意留下。
  说起来,他与淳于烈还有些交情,三年前淳于烈愿与长丰修好,试图驰援北峪关的护国军, 虽说未能及时赶上,但这份心总归是善意的。此人性情率真,少微当时送他出城, 言谈间亦觉得他是值得结交之人,万万没想到,再见却是这般光景了。
  仵作将淳于烈的衣衫解下,仔细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淳于烈是习武之人,又上过战场, 身上的小伤小疤不少,不过新伤就只有几处。胳膊上的淤青,腰侧的擦伤, 以及致命伤——心口的那一刀。
  “利器从后心插入,十分精准。”仵作道。
  “能看出是何种利器吗?有什么特征码?”马廷尉问。
  仵作摇头:“看不出,寻常匕首而已,也没有淬毒。”
  “淬毒反而容易看出来源。”少微沉吟,“寻常匕首,一击毙命,这说明那老妪不怎么寻常,应当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仵作将尸体完全翻转过来,以便将死者背部看得更清楚。
  此时少微发现,淳于烈的后背上有一处刺青。
  那刺青约巴掌大小,左右对称,刺在脊骨的正中,很是显眼。
  少微凑近了看,辨认出这刺青分为三个部分:一只玄鸟平展双翼,细长的喙沿着脊骨朝上;一对交叉的长戟威严赫赫,将玄鸟护卫在中间;最下方有两个形状相近的图案,似乎是刚刚破土而出的两株禾苗。
  少微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细想却又想不出了:“这是……”
  沈初也留意到这个刺青,推测道:“莫不是他们渠凉人信奉的某个神祇图腾?或者某个家族的族徽?”
  “有可能吧。”少微又盯着看了会儿,实在没有头绪,只得放弃。
  王贵瑟缩着站在一旁,少微问他:“把这棺材送进来的人,你一次都没有见过吗?”
  “没有,一次都没见过。”王贵踮脚瞅瞅那具尸体,又惊惧又懊丧,“小的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要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他们进来,这也太、太不吉利了……”
  “你家里为什么藏有这么多冰?”少微拉回他的视线。
  “小的是昕州城的凌人,每年给冰库凿冰送冰,冰库够用了,就存些在这里,夏天留给自家用,给娃娃镇点冰糖水喝。”
  “最近你跟什么人提过家里有冰窖吗?”
  王贵摇头:“没有吧……”
  见他面露迟疑,少微又追问了一遍:“真的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吗?”
  王贵想了想,道:“之前王达子请我吃了顿茶,说是新买的肋条肉,怕放坏了,借我家冰窖用用。不过他那肋条肉就在这儿放了两天,之后他就给拿走啦,我还陪他来拿肉的,那时候也没见着这棺材啊。”
  沈初忙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贵道:“大概三天前吧,五天前达子把肉拿来,三天前拿回去的。”
  那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
  少微:“王达子是在哪里请你吃茶的?”
  王贵伸手一指:“就在无双茶楼,隔壁街那家。”
  经过商量,淳于烈的尸身和棺材还是停放在王贵家的冰窖里,郡守给了王贵不少补偿,让他带着妻儿暂居他处,这座房子算是给官家临时征用了。
  回和气庄的路上,沈初猜测:“这渠凉质子……会不会是涵王派来的人杀的?”
  马车摇摇晃晃,少微疲累地撑着头:“怎么说?”
  “他一早就派人来了昕州,不就是在等着质子一行人吗?刚巧质子就出事了,说跟他毫无干系,怎么都不可信吧?”
  “那也未必,我们毕竟没有证据。”少微道,“昕州是通商要道,人多且杂,来自各方的势力都有可能埋伏在这里。至于涵王,他打什么主意我们目前还猜不透,质子身亡,于他有什么好处?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马车停了下来,他们到和气庄了。
  少微当先跳下马车,垂首作恭候状。沈初迟一步下来,摆足了架势,走在少微前面。
  他们离开之前,沈初安排好了庄子的守卫,原本是防着刺客的,不曾想这三更半夜,竟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被拦在门口。
  沈初问守卫:“怎么了?什么人?”
  守卫未及开口,那书生转过身来,十分谦和地说:“大人,草民白千庭,在昕州经商为生,深夜造访,实是来取这庄子里的一样东西。”
  这人约莫二十来岁,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看着倒不像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只是这行为着实古怪,哪有人半夜来取东西的,这不是窃贼吗?
  沈初道:“我们只是暂住在这庄子,你要取什么,须得跟庄子的主人说。”
  白千庭笑弯了一双月牙眼:“大人有所不知,这座和气庄,本就是草民的产业呀。”
  沈初一愣:“你是这庄子的主人?”那位白手起家的昕州巨贾?如此年轻?
  “正是。大人若是不信,草民有房契为凭。”
  说着白千庭便从怀中取出了房契,沈初扫了一眼,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既如此,他总不能拦着主人不让进屋,于是下令守卫放行。
  进得屋中,沈初问:“阁下是要来取什么东西?”
  白千庭道:“草民自让出这座庄子给各位大人后,便搬去了城西的宅子居住。然而现下连着几夜做噩梦,整宿整宿睡不好,思来想去,原是那定神之物忘了带去。今夜又被噩梦惊醒,草民实在坐立难安,故而斗胆前来,只为取这定心安神之物。”
  他径直走向博古架,从洮河石砚旁将那只巨大的金貔貅抱了下来。
  “嘿哟。”金貔貅十分沉重,白千庭抱着吃力,用早已准备好的布包收束妥当,背在背上,这才安心了。
  沈初:“……”
  他还以为是什么通灵宝玉、族谱家训什么的,搞半天就这么个俗气玩意儿。
  白千庭背着他的金貔貅向沈初告辞:“多谢大人,草民预祝大人早日破案,还昕州城一个清静。”接着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侍立一旁的少微,又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和气庄有幸得大人入住,当真是蓬荜生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少微抬了抬眼,不置一词。
  送他走后,沈初愣愣着感叹:“这白庄主,是个奇人哪。”
  这是少微去无双茶楼喝茶的第五天,他在等该出现的人出现。
  他走进东街的一条巷子,在巷子深处停下脚步,忽然回过身来,望向巷口。
  ——没有人。
  跟在他后面的侍卫一脸莫名,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同样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
  可少微就是觉得有人在跟着他。这种感觉从他今天走出和气庄开始,就一直隐隐约约地存在着,然而他数次停下寻找,都一无所获。
  像是错觉。
  少微照例在无双茶楼喝了茶,他留意着每个在他后面进来的客人,以及茶楼下来往的行人,可惜待到傍晚,仍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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