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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宫廷)(48)

作者:河汉 时间:2018-08-09 20:1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少微睁着迷茫的眼,伸手去摸昭肃,摸他的眉眼,摸他的鬓角,摸他的伤疤,在黑暗中描画他的模样。用手褪去那碍事的衣袍,沿着背部向下探索,他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汗味,有一些湿滑的触感,令他觉得干渴异常。
  他眷恋地吸吮舔舐昭肃的皮肤,浑不在意自己被扯松了衣带压在身下。
  (丢失的段落请见作者有话说里的闲言碎语)
  少微失了神,迷蒙着舔去那咸涩液体,又去摸昭肃的脸。
  昭肃俯身,鼻尖蹭了蹭他,与他缠绵亲吻。
  容仪宫中这一夜都不得消停,卷耳也在外头吃了一夜的露水。至于这座宫中发生了什么,自然是无人敢去嚼舌根的。
  多事之秋。
  半月后,皇帝病情恶化,太子看望照顾之余,每日去司天监祈福祷祝。
  然而终归大限将至,无力回天。
  那日皇帝把少微和几位顾命大臣叫至榻前,拟好遗诏,一一嘱托。
  纵然少微早有准备,仍是难抑悲痛。
  皇帝挥退众人,与少微单独说话,此时他褪去君主之身,只是一位平凡的父亲。
  他用干枯嶙峋的手轻轻抚摸少微的头发,道:“你是重情义的孩子,为父最放心你,也最放心不下你。
  “还记得为父跟你说过,为君当无惧么?为君当无惧,但为人哪有无惧的呢?你眼睛不好,小时候怕黑,晚间总要人抱,那时为父抱着你,瑗儿唱歌哄你睡觉……这辈子大风大浪都见过,临到头了,竟是这件小事时时浮现在眼前……
  “以后为父不在你身边了,但这万里河山都是你的,你要看不清,把他们都点亮便是……如此瑗儿该不会怪我丢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我好像听见瑗儿在唱歌……
  “好孩子,不要怕……”
  少微握着那只不再温暖的大手,泣不成声:“孩儿知道了,父皇走好,不要忧心……”
  太安廿六年,孝文帝病逝,太子李少微登基,改元永昼。
  自此,秣京城晚间灯火不熄,百姓称之为“不夜城”。长丰改尚水德,原先的红色朝服换为黑色朝服。
  新的一天到来了。
  “大赦天下?大赦也不该赦他们。”擢升为郎中令的沈初忿忿。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现任宗正赵梓放下批文,“谏议大夫等人早前便已定罪问斩,剩下的人么,为了陛下的声誉着想,原本也不好定死罪的。”
  “所以你们最后决定怎么处置?”
  “二皇子李延铮贬为庶民,流两千里,二皇子的母亲送往宁觉庵剃度出家,其余牵涉人员罢官发配,陛下已经批准降旨了。”
  “总觉得便宜他们了。”沈初还是不太满意。
  赵梓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过,在李延铮流放一个月后,还是传来他病故的消息,几位与他关系密切的官员也在发配途中遭遇不测,闻此噩耗,二皇子的母亲也在宁觉庵悬梁自尽了。
  沈初这才反应过来。
  他与往常一般把赵梓约出来吃饭,但却少见地不开口找他聊天。
  两人坐在僻静的隔间中,他不说话,赵梓便闷声吃菜。
  良久,沈初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是你。”
  “是我。”赵梓道,“又如何?”
  “这于礼法不合,这也不是你该做的事。”
  “沈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赵梓夹了块鱼肉,泰然道,“我掌皇族亲属安置及宗室谱牒,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再者说,我是陛下的臣子,为了给陛下排忧解难,我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堂堂皇室宗亲,被人乱刀砍死,弃尸荒野,这难道也是陛下的旨意吗?那毕竟是陛下的兄长,你这么做,何其胆大,何其心狠!”
  “与你何干?你既已查到,便去找陛下告发我就是,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沈初望着他:“你从前不是这样。”
  赵梓面无表情:“我从前就是这样。”
  话不投机,沈初留下银钱,起身离去,他说:“我能查到,你当陛下查不到吗?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
  赵梓坐在那里,继续吃那冷掉的饭菜。
  待人走远了,他叹了口气,轻声自语:“总要有人做的。只有你不肯相信,只有你……”
  还以为我们是从前。
  一年后。重阳佳节。
  少微难得清闲,去宝玑山登高。他在自己和昭肃头上都插了根茱萸枝,然后把不相干的人遣到远处,与昭肃上了观星台。
  这一年他学会了手语,已经能与昭肃正常交流了。
  少微盘腿坐在观星台中央,手里忙着给昭肃塞茱萸囊:“华家那嫡子华世源是个废物,庶女华箩倒是有你父兄的遗风,前两天我听说了,她跟王将军的小孙子打架,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的。”
  ——幺妹顽皮,见笑了。
  “这姑娘不能让华夫人教养,所以我想过几日把华箩接进宫里来,给秀陶做玩伴。你是她兄长,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谢了。
  “这个赏你了。”少微把塞好的茱萸囊给昭肃系上。
  昭肃耳根微红,不知从哪儿也掏出一个茱萸囊,递给少微。
  ——送你。
  少微瞅了瞅那粗陋的针脚,笑道:“你自己做的?比我做的可差远了。唔,还塞了平安符?百邪不侵,千秋万代……天德寺求来的吗?”
  ——是。
  “千秋万代。”少微侧头看他,“我不要什么千秋万代。我要做二十年皇帝,做四十年庸人,活到八十岁,同你一起死。”
  他明眸亮润,许下惊世重诺,宛如当日少年。
  昭肃一时怔忡。
  “哎呀,山见白燕。”少微忽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
  昭肃循声望去,见有一只白燕自西南而来。
  “这时节白燕还挺少见的,莫不是有客要来?”少微随口猜想,起身遥望河山,欣然佩上昭肃送他的茱萸囊。
  ——
  有赤云贯日者,状如烈火。
  当世有明主,不为二心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不治已乱治未乱。


第四卷 红尘不到人间屋

第54章 沙离耶
  连山归藏, 众星相移。
  ——
  今年天气冷得早, 没到立冬就下了第一场雪。约莫是桃夭吩咐的, 长庆殿里多摆了两个炭盆, 少微下朝回来, 稍坐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 批折子也批得有些心烦。
  又翻了几本不知所云的折子, 少微喝了口茶,道:“闷得紧,开窗通通风。”
  卷耳登时领命, 去开了南面的两扇小窗。
  沁凉的风吹进来,驱散了重重倦怠,令人清醒不少。少微拿起手边的羊皮卷,来回看了三遍, 仍觉得事有蹊跷。
  这羊皮卷来自摩罗,由摩罗信差送来,经沈初之手呈到他面前。说的是摩罗恭贺长丰新皇登基, 不日将遣使者拜访长丰,并奉上年礼。这些都没什么特别的,让他惊讶之处在于,这被派遣来的使者身份……
  少微琢磨不出头绪,又觉得这长庆殿待着还是难受, 便决定去找昭肃一起吃些点心。
  卷耳这边研墨开窗挪炭盆,刚忙活完,就听陛下说要去暖阁。他赶忙叫了一众奴仆先去做准备, 好让陛下在那儿能舒服点。
  少微道:“让淳于世子到暖阁来见我。”
  卷耳应声:“回陛下,已经派人去请了。”
  暖阁到底是刚刚布置好的,炭火烧得不太旺,还没有暖起来。少微一路走过去,身上热气就散得差不多了,鼻尖被冻得有点红,不过他觉得这样反倒好些。
  桃夭在暖阁里摆上小案几,备上茶。
  不一会儿昭肃来了,就听少微抱怨道:“这里好冷。”
  卷耳:“……”陛下啊不是您嫌长庆殿太热非要过来的吗?
  桃夭:“……”陛下啊不是您说这样就好了吗?
  昭肃做了几个手势。
  ——再添个炭盆?
  少微拢着袖子说:“不要炭盆,来点梅子酒好了,你陪我喝两杯。”
  昭肃点头。
  桃夭立刻出去吩咐,叫人搬了红泥炉过来,烫上一壶花雕,又放了几颗腌好的梅子进去。少顷,炉子上弥漫出清甜的酒香,屋子里也变得暖意融融。
  少微屏退众人,这才放松下来。
  他紧挨昭肃坐着,给两人斟好酒,笑着与他碰杯:“还记得那年除夕么?父皇赏了我金豆子,我们就在这儿喝酒吃菜,看焰火,打金珠。”
  昭肃点头。
  ——记得,还把一颗金珠打到砖缝里了,怎么都掏不出来。
  “后来我把它取出来了。”在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少微没有多说,笑意未散,眼眶却是红了,凑上去又跟昭肃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昭肃望着他,喝完自己的杯中酒,去吻少微被酒液浸润的唇。
  少微乖顺地回应,随手把空杯丢下搂住他脖子,那杯盏顺着衣摆翻倒下去,磕碰到案几边沿,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两人都没去理会,只专心地亲了一会儿。这个吻不带多少情欲,更多的是安抚意味,那段错过的时光已无法挽回,所以他们更加珍惜眼下。
  轻喘着分开,少微眼神略有迷蒙,咂摸着说:“这酒还有点醉人呢。”
  见他眉梢面颊都染着晕红,昭肃拥着他的腰咽了咽口水,这会儿是真有些动情了。
  不过少微终于想起了正事,他给自己灌了杯茶醒神,坐直了说:“我收到信件说摩罗要派使者来,其他倒没什么,就是这使者的身份不太合常理。”
  昭肃不得不敛了心思。
  ——是谁?
  “摩罗女相你知道吗?”
  昭肃一听皱了眉头。
  ——女相?亲自来?
  “对。”少微道,“我跟沈初讨论过,摩罗女相沙离耶要来,我们自然要隆重迎接,怎么说她也是摩罗王最倚重的人,这样的诚意肯定要给的。可话说回来,送个年礼道个贺,随便派个使者就行,何须一国丞相亲自前来?要说这里头没有文章,我是万万不信的。你觉得这个沙离耶会有什么意图?她去过渠凉吗?”
  少微问得直接,没有刻意避讳什么,就是明摆着向昭肃打听渠凉的小道消息。
  昭肃沉吟一会儿。
  ——摩罗王与渠凉没打过什么交道,也没听闻女相之前去出使过渠凉,倒是摩罗燕珈神庙的神使曾与渠凉王有过接触,说是要以经会友,讲经布道,总之就是以宗教的名义代表摩罗示好,顺道收了一些信徒。
  “燕珈神庙?”
  ——燕珈教是摩罗最鼎盛的宗教,听说历代摩罗王也都是他们的信徒。神庙使者拜访过渠凉后,好像在渠凉也设立了两座分庙,用于沟通往来。
  “这样啊……”少微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听闻这位女相在摩罗有很多传言,有说她是妖女,有说她是奇才,褒贬不一,如今我猜不透她想做什么,便等她来了之后再见招拆招吧,正好让我会会这位传奇女子。”
  临近年关,宫里四处张灯结彩,十分喜庆热闹。
  少微忙过那一阵,近来稍稍得了空闲,晃悠到了容仪宫,正看见昭肃被秀陶、华箩和悯儿三个小娃儿围住,拿着照青枪不知在做什么。
  少微疑惑:“玩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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