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夫(126)
此前,阿九已和无封讨论过王城的大致状况,傀儡一族对王城的影响早就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与傀儡一族或合作或效忠的家族数之不尽。
除此以外,更有两个傀儡之子在王城争斗不休。
一个是言策,现在落在了他们的手里,另一个是羽秦,按照言策的说法,羽秦找不到他的尸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闹得王城天翻地覆。
阿九不认为傀儡之子的本事能到达傀儡之主那般,他们总能寻得解决之道。
阿九的目光移向了蒲小丁,阿九尚未仔细打量那面镜子,不过从蒲小丁当前的表现,他多少能猜出镜子的重要用途。
当这面镜子得到了小光团的辅助时,它可以让使用者看到更多的真相。能看清自己面前是何种族,有利于辨别对方的真实身份,同时亦是保护自身的安危。
另外,阿九还留意到了其他秘密。
村民们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导致蒲小丁也会耐心的给他们解释原因。蒲小丁的说法之一,镜子有两面,其中,有小一点的金乌的那一面,才能融入小光团,显现出众人的原形。
但另一边,哪怕蒲小丁丢进去再多的小光团,也不见丝毫反应。
阿九不会以为,这是镜子设计的缺陷,他反而猜测,镜子两面的用处有区别。此刻,另一边的没动静,也许是受到了损坏,也许是蒲小丁未能到达刺激另一面发挥作用的地步。
这些是阿九之后必须认真思考的难题。
没多久,阿九从蒲小丁那儿收回视线,他再次提醒无封:“王城的局势混乱,加之傀儡一族比想象中更棘手,你们此行千万别大意轻敌。”
无封学习了老先生留下的辨别傀儡的手段,即使没有追踪傀儡那么方便,总归是快速判断敌友双方的办法。
此外,无论是大飘绘制的“灭杀”和“救魂”,还是阿九自己琢磨的“囚笼”,阿九皆会为无封他们准备妥当。
无封他们出村时,随身携带一部分护身,另一部分则是在他们抵达王城后,阿九再交给他们,用于对付王城的敌人。
就算表面的那座酒楼被毁,地底仍有阿九布置的地底府邸,或多或少可以发挥些许作用。
尽管言策说羽秦很厉害,可阿九认为,羽秦厉害或许不假,王城的那位新城主也并非寻常之辈,她不会让傀儡之子掀翻了自己修建的酒楼。
昔日,城主强势对抗王城各个家族的魄力,阿九不曾忘记。
除非城主不动手,否则,傀儡之子也别想从城主那儿讨到什么好处。
无封应了声,示意自己明白,他不敢小看傀儡一族。
不得不说,金色镜子的威力出乎无封的意料,澜洛受到的伤害更是夸张,他们能以此灭掉隐患,是不幸中的万幸。
无封和阿九的想法相似,他神情严肃:“傀儡之主图谋不小。”
伴随着傀儡一族的不断壮大,傀儡一族本就越来越难对付,再加上深藏和隐患以及其他防不胜防的手段,这个种族的威胁可见不一般。
那些类似郎冬和澜洛,以为自己不再受到控制的人,当他们在关键时刻再次被他人掌控,当他们惊觉自己体内隐藏有傀儡之力,该是怎样的痛苦崩溃。
傀儡一族不应存在于世间。
就在村民们兴致勃勃的盯着金色镜子时,月凛也盯着自己的肉身苦恼不已。
此刻,黑色的斗篷掩盖住了月凛眼底的纠结,他望着自己的肉身,久久的一言不发。不是他觉得活着不好,而是就这么重新活过来,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于是,在守月保持沉默,一字半句都不准备解释的同时,月凛也果断地选择了沉默。
月凛的肉身如今放在地面之上的某间房间,不再是最初的地底密室。眼下,地底密室最主要的作用是困住言策,防止言策逃脱。
以阿九的脾气,他虽然考虑给言策说实话的机会,不过他给的机会次数十分有限。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他尽可能赶在无封他们出发前,为他们打听一些王城傀儡之子的情况。
要是言策最终说不出真正有价值的消息,阿九不会心慈手软。哪怕言策表现出配合,阿九也会慎重思考言策配合是不是别有用心。
对于危险的傀儡之子,避免对方耍花招的最好处理手段,是用金色镜子照一照言策,唯有彻底湮灭,方能铲除隐患。
月凛此时没精力关注言策,他深知,凭借阿九和守月的本事,他们足以将这些问题处理干净。月凛这会儿要关心的是他的肉身,他相当犹豫,自己有没有回到肉身的必要。
他当时放弃肉身,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因此,他才能如此坦然的面对生死。他想要远离这种折磨,来自肉身的折磨,以及来自内心的折磨。
这些使得他迈向了死亡。
可偏偏,月凛的自我死亡出了状况。群山城的险境导致阿九和蒲小丁直接回村,他们没有前往地府。紧接着,守月出人意料的来到村子,居住在湖中的小山。
月凛曾有一些猜测,但他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守月是为了他而来。
守月成为月之子的守护者,他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被月族奴役。守月和月凛成为仇敌的可能,比他们成为朋友的可能更高。
月凛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他静静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肉身。他的眼底有些不舍,他明白自己最明智的决定是魂魄回到肉身,就算他不继续当月之子,但他能活过来。
他与肉身之间的距离不远,可他始终没有飘上前。
他告诉自己,他应该离去,不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蒲小丁:阿九,大飘又趴在镜子上不动了
某伴侣:别担心,他只是睡着了
☆、132、说动手就动手
月凛最终没有选择往前, 而是选了后退, 他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恢复如常的肉身令他舍不得。
然而, 出乎月凛意料的是,一直沉默不吭的守月突然动了。守月在月凛诧异无比的目光里,紧紧地抓住了月凛的肩膀,他不再给月凛任何的反应机会,直接把月凛的魂魄压入了肉身内。
突如其来的变故, 令月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抬眼直视守月,可惜,他在对方的眼里找不到丝毫有用的线索,守月的情绪没有丁点儿波澜。
月凛早就知道,自恢复意识开始, 守月就已经和以往截然不同。守月不再是月之子的守护者,他也没有了月凛记忆中的那些好脾气。
若不是此刻守月突然动手,月凛都快忘了,自己与守月之间的实力差异, 两者的巨大差异足够守月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
除非守月不动用自身的力量, 一旦守月出手,月凛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正如眼前的这一刻。
月凛的魂魄被守月强行压回肉身的刹那,月凛不自觉地微微一颤。他有些不适应,这般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感到了肉身和魂魄剧烈碰撞的痛苦。
他下意识的就想再次脱离肉身,可偏偏, 压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如同沉重的山峦,将他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月凛默默地看着守月,奈何守月依旧神情淡漠,沉默不语。月凛要从守月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几乎不可能。
片刻后,月凛无奈地闭上双眼。既然他注定挣脱不了,他也不再白费力气挣扎,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他的心思从询问守月转向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尽管是月凛自己的肉身和魂魄,两者存在着必然的联系。遗憾的是,在傀儡花纹和金色镜子的冲击下,月凛的身体遭到了很大的影响,导致他此刻的肉身和魂魄出现了些许不契合。
幸好这样的融洽并不致命,月凛通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就能彻底清除这些不融洽的感觉。用时间逐渐恢复自身,这对月凛而言,不算特别艰难。
随着月凛合上双眼,他浑身上下顿时泛起了柔和的白光,那是夜晚的皎洁月光,家族血脉的力量有利于稳固月凛肉身的魂魄的联系,协助月凛尽快解决双方的不稳定。
置身在柔和月光之中,月凛睡着了,他又看见了过往的岁月。
月凛见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他兴高采烈地从父亲手中接过一块银白色的令牌。他的指尖轻抚令牌表面,明亮的双眼充满了欣喜。
父亲对他说:“保管好这块令牌,令牌里有你的守护者,他会在危难关头护你周全,他永远不会背叛你。”
那个时候,年幼的月凛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得到了忠诚又厉害的伙伴。月之子守护者的强大,令无数族人羡慕不已,而如今,这样的守护者属于月凛了。
可惜,守护者对他的信任,并不如他对守护者的那般。
直到月凛一天天长大,直到守月逼迫月凛斩断契约,破坏令牌,月凛才明白,守月已经不在是陪在他左右,最值得信任最值得依赖的守护者。
月凛有难过有遗憾,但他不曾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为守月恢复意识。
月凛不清楚,以前的月之子如何与守护者相处,月凛从始至终都把笼罩在朦胧月光里的守护者当作可靠的同伴。
家人对他说:“守护者是保护你安全的工具,除了战斗时,你没必要让他留在外面。”
月凛不认可这样的说法,守月不是没有情感的工具,守月活着,如同他身边那些有生命的生灵一般,守月拥有生命。其他人不把守月当作活生生的一个人,可月凛时常召唤出守月,与守月说话聊天。
每当家人们看见月凛对着守月有说有笑,他们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格外奇怪,他们怀疑月凛是不是疯了。
月凛无视了众人的议论,他坚称守月是他的朋友,他做不出把朋友长期关在令牌内的残忍事。
一次又一次,纵是族人们看着月凛的目光满是质疑,月凛依然坚持了自己的做法。
月凛的家人不厌其烦的劝说他,不要和守护者一起玩。
他作为月族的少主,伺候他日常生活的有家仆,洗衣做饭的有厨娘婢女,巡逻庭院的有护卫。月凛若是感到闷了,会有很多人积极的来到他的身边陪着他,为他解闷。
他们认为,月凛没必要让一个呆滞木讷的家伙时刻出现在令牌外。
守护者存在的重要意义是战斗,只懂得保护月之子。他的容貌被掩盖,他不会说话,他不可能陪伴月凛,月凛不必把精力浪费在守护者身上。
面对家人的劝说,月凛无奈地退了一步,他调整了当前的生活。他不再白天召唤守月在自己身旁,待到夜深人静时,月凛才悄悄的召唤守月,开心的和守月说这一天的大小琐事。
守月给不了月凛回应,他坐在床沿,低头静静地看着月凛。月凛伸出手,牵住守月的手,安心的进入了梦乡,口中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梦呓的自语:“你能和我说说话才多好。”
月凛小时候的执念,不曾随着岁月而减淡,他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他坚信,某一天,守护者的双眼会变得清明,会和他讨论着趣事,诉说着伤心事。守护者绝不是思想的战斗工具。
然而世事难料,当月凛终于为守月恢复意识,月凛得到的和自己心心念念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事到如今,月凛不曾后悔,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仍然会替守月恢复意识,守月理应获得属于他的自由。
屋内,柔和的白光团团的笼罩住了月凛。这一刻,无论是月凛的肉身还是他的魂魄都进入了沉睡,月凛的挣扎停止了。
守月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松开手。月凛的状况已经趋于稳定,魂魄和肉身的契合不再是问题。
到此,守月要做的都已结束,但他没有立刻离开。
守月坐在一旁,凝视着睡梦中的月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