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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重生](2)

作者:绣生 时间:2021-12-23 09:35 标签:甜文 强强 爽文 重生

  “殿下怎么咳得更厉害了?”郑多宝刚进门就听到压低的咳嗽声,顿时便显了急色,手里稳稳端着汤药,嘴上却已经在催促小太监去请太医来。
  “无碍,只是昨晚吹了凉风。”殷承玉接过汤药一口饮尽,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朝郑多宝招了招手:“孤另有事交代你去办。”
  郑多宝附耳过去,听完之后神色诧异,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殷承玉正心烦着,不欲多加解释,只挥了挥手:“尽快。”
  郑多宝见状只得压下疑惑,匆匆出门办事。
  要说在这望京城里打听蚕室,恐怕没有人比净了身的太监们更清楚。
  大燕建国二百余年,最初时宦官地位低下,不许读书习字更不许议论朝政。但随着时间推移,朝堂上文臣党派愈发势大,皇帝为了节制文臣,便越发亲近倚重身边的内侍,不仅在宫中增设了内书堂,教导太监读书识字。甚至还允许宦官参与朝堂政务,致使宦官权势愈大。
  到了如今,内廷二十四衙门之首的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掌批红之权,连内阁首辅亦要以礼相待;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锦衣卫亦要屈居其下。
  宦官权势之盛,可见一斑。
  世人逐利,阉人虽名声不好听,但利字当头,便有越来越多百姓自愿将家中男丁净身送入宫中,博一个富贵前程。
  燕王宫中并未专设净身的蚕室,宫中一应内侍都由有资历的大太监自宫外招收,是以望京城内开设了不少蚕室。若家里心慈些,便会将孩子送至专门的蚕室净身;但也有那心狠的,舍不得银钱,便走偏门寻那劁牲畜的手艺人,只当牲畜一样劁了,生死由天。
  郑多宝按照殿下的命令,派遣数人暗中寻访了两日,找遍了大大小小的蚕室,却并未找到殿下所说之人。
  眼见着腊八之期将近,所寻之人却没有半点踪迹,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命人扩大了范围,连带着将那些劁牲畜的手艺人也都探访一遍。
  *
  三日之期转眼即至。
  大燕恢复古礼,遵循前朝旧制,每年立春、元宵、端午、重阳、腊八日都要行嘉礼,于午门外设宴,宴请群臣。
  按例皇帝当出席与群臣同宴,以示亲近之意,但隆丰帝素来不喜应付朝臣,自然将这差事推给了已经参政议事的殷承玉。
  殷承玉是嫡长子,外祖父虞淮安又是内阁首辅,刚满七岁就被立为太子,至十四岁便已入朝参政。自小便被当做储君教导。早早明白自己肩上担着的重任之后,更是严于律己,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努力去做一个众人心中完美的储君。
  隆丰帝交给他的事情,不论大小,他皆不计利益得失,全力以赴。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因思劳过度感染风寒病倒,病情反复,缠绵病榻十日之久。身体还未痊愈,就又接到隆丰帝让他负责腊八宴的旨意。
  身为太子,为君分忧,为父解愁,他都没有推拒的理由,仍拖着病体接了下来。
  结果腊八宴之后,他病情加重,发起了高热,昏迷了整整两日。虽然后头病好了,底子却虚了不少,还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那时年少倔强,明明身体不适也不肯露出半分,还要感谢父皇信重,配合隆丰帝演足了父慈子孝的戏码。
  可实际上呢?
  他克己复礼,凡事追求尽善尽美,在朝臣和市井百姓当中名声愈盛。又有强有力的外家支持,声望甚至快要高过皇帝,早就成了隆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所以后来大舅舅遭人攀诬构陷,牵扯进私盐案里,外祖甚至整个虞家也都牵扯其中,他几次请命彻查,隆丰帝却连查都不肯细查,便匆匆定罪发落。
  说到底,虞家不过是受了他的连累罢了,隆丰帝从始至终想要除掉的威胁,是他。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只可惜这个道理,殷承玉直到被褫夺太子之位的那一刻,才深刻的明白。
  是以重来一次,他并不打算再做个为父分忧的孝子。
  思绪流转间,殷承玉笑着推拒了吏部尚书的敬酒,他掩唇咳了几声,雪白的面色因此添了几分红潮,却反而更显病弱。
  举起面前的清茶,殷承玉笑了笑,道:“孤近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便以茶代酒与卢大人共饮一杯。”
  卢靖连道不敢,敬完酒回到座位上,与边上的吏部侍郎感慨道:“太子殿下当真勤勉,生了病还不忘我们这些臣子。比起那位来真是……”他朝着东边努了怒嘴,用气音小声道:“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腊八日赐宴群臣,原就是君王亲近群臣之意。
  但隆丰帝宠信宦官,又因孝宗在位时太过荒淫,君夺臣妻,发生过臣子当宴刺杀皇帝之事,是以对他们这些朝臣十分防备。
  除了刚登基那两年,后来隆丰帝从不在宴会露面,直到太子年岁大了,才叫太子出面。
  如此遭受君王猜忌,朝臣们口上不敢说,心里多少是有疙瘩的。加上隆丰帝虽然比不上孝宗的荒淫无度,却也不是什么明君。他能力平平,又耽于声色享乐,荒废朝政。若不是太子早早立了起来,又有虞首辅坐镇内阁,这朝堂早就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打住话题,没有再往下说。
  只不过心里都想着,幸好还有太子。
  殷承玉故意在宴上露了病态,朝臣们殷切关心一番、劝说他保重身体之后,便没人再来敬酒。殷承玉乐得清净,捧着暖炉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
  暖融融的热茶熨帖了肠胃,他惬意地眯了眼。
  这样可比上一世时,他强撑着不露病色,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来得舒心。
  宴至半途,郑多宝神色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道:“殿下,人寻到了。”
  殷承玉精神微振,看到下方好奇看过来的朝臣,下意识想说“宴罢再议”,但紧接着又想起他没必要再循着上一世的模样来活,索性便捧着暖炉站起身来,朝看过来的群臣颔首道:“孤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行一步,诸位大人尽兴。”
  别过群臣,折返东宫,殷承玉坐上马车,才对郑多宝道:“细说。”
  郑多宝揣着手半坐在一侧,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臣按照殿下的吩咐,找遍了望京城里的大小蚕室,但都没寻到薛公子。后来不得已,只得扩大了搜寻范围,到那些专劁牲畜的手艺人家中去寻……”
  结果没想到,还真把人找到了。
  只是那场面……郑多宝皱了皱眉,道:“那刘匠人家中实在有些腌臜,本不欲惊动殿下。但我们的人请不动薛公子,若是硬来,恐会伤了人……”
  郑多宝是皇后拨给殷承玉的人,几乎是看着殷承玉长大。他并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何时结识了这么个人,自然也拿不准殷承玉的打算,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至了刘匠人家门口。
  郑多宝打起马车帘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殷承玉下车。
  殷承玉进了院子,眉头就深深皱起来。
  郑多宝提起劁牲畜的手艺人时,唯恐污了他的耳朵,并未细说,但其实他是知道的。
  上一世刚被迎回宫时,他还需仰仗薛恕扶持,为了不触他忌讳,自然将宦官从头到尾了解一番。
  他知道宦官需净身,也知道净身之处在蚕室,却不知道薛恕云淡风气提起的蚕室,竟是这般简陋腌臜。
  ——刘匠人这处屋子,拢共也只有一进。前后各两间屋子,中间不大的院子里晾着几床发黄的被褥,隐约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而此时还是个少年的薛恕就站在院子里,他身后是一间耳房,房门敞开,隐约能看到里头的布置。
  昏暗的屋子里没有窗,只有一张木床,上头铺着发黄的被褥,床头和床尾皆有绳索垂下。
  这便是一间极简陋的蚕室了。
  殷承玉心口仿佛被人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酸且涩。
  但再看向穿着简陋布衣、满脸戒备和戾气的薛恕时,又更多了怒火。
  “给孤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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